司马福的眼珠往四周滴溜溜的转,他除了瞧见四周食客不怀好意的目光神情外,便是着意搜索最便利的门口,方便待会有个万一,可以夺门而逃。

李二牛却是满脸傻笑,倒似局外人等着瞧热闹似地,这可把司马福恨得牙痒痒的,在内心发狠道:“笑!笑!你这死牛只管笑,待会便知道哭的滋味!”

赖布衣依然从容镇静,倒似腰缠万贯的财神爷,不屑一顾这三几百两的昂贵开销。

赖布衣等三人的席位在大堂中央,正好与元魁馆的柜台正对面。柜台后面的掌柜自赖布衣等人进来后,便提上心儿,眼珠子直往赖布衣等人身上溜转。但起初他尚不以为意,心想这三个外乡客不外充阔罢了,只要他三人付得起,管他外乡与本地。但后来这三人竞狮子大开口,点上本馆的元魁菜式,掌柜的不得不起了疑心。

这掌柜姓姚,名景升,由小本生意干起,到四十五岁时,终于创下元魁馆这偌大的份基业。处世为人倒没有什么,只是对于钱银两字瞧得太重。

此时,姚掌柜见小二颤着屁股如飞的跑进厨房传菜,又如飞的跑出来侍候,这便有如成了勾魂使者,把姚掌柜的魂魄扯上扯落,没片刻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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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掌柜瞅个空儿,把那店小二招到身前,眼睛眯成一条缝道:“你可知你传的是什

么菜式么?”

店小二一怔,忙道:“禀掌柜,传的是百色美宴!”

姚掌柜道:“是极!是极!百色美宴!你可知这元魁馆头号菜式值银多少?”

店小二道:“小的跟了掌柜多年,如何不知,这头号菜式少不了便算一百八十两

再加酒钱茶银,结账单大概少不了二百八十两!”

姚掌柜嘿嘿道:“你知道便好,你可知道这些外乡佬可付得起这一顿三百两银?便这般眼巴巴的赶着去传菜式？”

店小二一听,宽心的一笑道:“这个掌柜放心好了。小的敢大胆担保,这三位必付得起账!”

姚掌柜微微冷笑道:“你凭什么担保?天可怜见你一月的薪银亦仅得玉十两,万

一认真起来,你便得半年净喝西北风了!”

店小二断然道:“没事!没事!小的担保必定欢喜来欢喜去便是!”他心道:这等

未吃菜先行打赏的阔客,还怕付不起账么?这招袜大客的功劳,自己必然是领定了。

姚掌柜趁势道:“好!好!既然你敢担保,这事便算在你头上了,若生意顺当,回扣算你的,但若然赖账,你便得负责一半!话说在前头,有赏有罚,届时你可别怨天尤人!”姚掌柜心道:既然你敢担保负责一半,我便封了赔本门。就算存心赖账,老子亦只当白做!”

店小二一听若生意顺利做成,自己可得五个回扣,心中大喜,他已料到此事十拿九稳,岂有不答应之理,当下一口便答应了

姚掌柜眼见小二答应得这般爽快,心中又一动。哈道莫非这小二哥已窥准这三位外乡佬大有来头,便抢着答应么?果如此,这小子岂非平白捡到主么?自己可也犯不着自白失了三位大客。

姚掌柜这般转念,脸上顿时便有了笑容。道:“好!好!既然如此,你便前去着意恃候便。”

店小二得姚掌柜亲曰承诺,顿时更上了劲儿。他颤着屁股进出了厨房数回,经厨房师傅精心调制的“百色美宴”便终于上场了。

这接二连二捧出的菜式,休说李二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便连积年的江潮老怪司马福亦被弄得目瞪口呆,心道这赖兄如何便点出这般皇宫菜式?他也顾不得再去搜寻那便利的开溜门口,眼珠子只盯着捧上桌来的菜式滴溜溜的转。

第一道上的便是“百色美宴”的主菜,名为百色春晓,计有:扣果子狸、脆皮地羊酒熏风翼、蛤龙大鸭、西汁乳鸽、川田鸡腿、蛤吩炖鸡、桂圆腆鳞、五彩蛇丝。

第二道上的是副菜计有挂丝肉果、拔丝芒果、菠萝甜露、南乳肉包、金鱼蒸饺、马蹄香酥、奶油蛋挞。

第三道是饭后水果,汁有荔枝、杨桃、芒果、甜抽。

第四道则是一壶消滞解酒的当地名产白毛香茶。

李二牛瞪着桌上这大堆精美食品,早就呆了!

司马福喃喃自语道:“天堂?梦幻?仙景么?老天!老夫在活了这大半辈子,竟是第一遭见着这等穷奢极侈的菜式。

这时,不但李二牛司马福目瞪口果,四周众多的食客,均被赖布衣等人这一桌菜吓得目瞪口呆。暗道这一顿没有三、四百两银亦下不了台!

姚掌柜这时亦目光的的的把赖布衣等人盯住了,他瞧着满席的热气腾腾香喷喷的菜式,自信就算一只苍蝇也休想在他眼底下溜逃

店小二却满脸笑容,一叠连声的向赖布衣等人哈腰拱手道“三位!请!请请用!”

司马福咬紧牙关不作声。李二牛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的菜式闷声不语。

赖布衣却笑嘻嘻的道:“司马兄、二牛,吃啊!客气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

糟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赖布衣说罢,领头大吃起来,李二牛见状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仲筷接起一块喷香的脆皮地羊肉就往嘴里填去。

司马福先是证了怔,但眼见赖布衣、李二业两人吃得快活,如何还忍得住。咬一牙暗道:“罢!罢!罢!就算坐牢也先填饱肚皮再作打算!”当下也就大嚼起来。

店小二在旁殷勤侍候。这一顿“百色美宴”一直吃得天昏地暗,二人风卷残云般,早把满满一席美宴吃得七零八落。

司马福酒气上涌,胆色一壮,便笑着对赖布衣道:“赖兄呀赖兄,吃了这一顿,就算有个三长两短,也死而无怨了!”

李二牛正吃得快活,闻声忙道:“对着美酒佳肴,司马叔生呀死的做啥,岂非大煞风景么！”

司马福咬咬牙,又笑道:“你这二牛,知道什么?赖兄那是千金散尽还复来,老夫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呀!”

赖布衣从容如意的喝了一口白毛香茶,做债一笑道:“不打紧!不打紧!司马兄惊慌什么?一切且静观其变!

司马福笑道:“是极!是极!如今酒醉饭足,我们便闭目养神,静待成仙便是!”但嘴里却道:“仙就仙,不过并非天上地面之仙,而是牢狱之仙罢了!”

三人哺哺咕咕的说得高兴,一旁殷勤侍候的店小二也不知他三人说什么,但眼见酒席已吃得差不多,便褪着笑脸,半讨好半催促的道:“三位吃得快活么?当答!当然!本馆这元魁菜式百色美宴,价钱是贵了一点,但吃得起的人均赞不绝口,均道物超所值,三位想必亦深有同感了!”

司马福一听店小二口气,便咬牙暗道:“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要命的阎罗债主登门来了.”

司马福正欲施展浑身解数,以便多拖一会算一会,店小二却已把话锋一转。抢先道:“既然如此,这区区三四百两账么,三位必然乐于支付。”

店小二此言一出,顿时就把司马福犹如木桩似的钉在椅上动弹不得,他在心内叫苦道:“老天!三四百两,你这小二可知我们通身上下只得二钱银两,这二钱银呀,只怕就连茶钱也不够支付!”

赖布衣一听,却微笑道:“如此,便请小二哥结账。”

店小二眼见赖布衣果然爽快,当下喜上眉梢,赶紧把手一擦,便飞快的点算起桌上的碗筷来了

店小二朗声喝道:“呵!百色美宴照价打折共银二百二十三两六钱……外加上等白干,调配作料,共合账银三百九十六两!不贵,不贵,便宜极了!”

司马福几乎吓昏了,他心道现在可是打死狗衬价,三百九十六两,就算每钱银判子监一天,须坐足十年才能抵债,老天!十年之后是什么光景?老夫骨头打鼓不要紧,倒是堂堂一位寻龙大侠竟因一顿口福坐十年牢,传出江湖,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司马福在心内自怨自艾,但赖布衣却浑似不觉。眼见店小二已向他伸出手来,”这付账之前,必须先以清水一盘洗手,这便麻烦小二哥捧一盘清水出来如何?”

店小二一怔道:“小的闻得江湖上有金盘洗手然后退出江湖之说。但却平生未闻

以清水洗手然后付账的规矩,请教客官,这却是什么名堂?”

赖布衣呵呵一笑道:“请教小二哥,你说这银两漂亮不漂亮?”

店小二又一愕道: ”这自花花的银两当然漂亮!漂亮极了。”

赖布衣微微一笑道:“是极,是极,简直是普天下最漂亮的东酉,既然是普天下最漂亮的东西,岂可咕污?因此便须净手然后方可掏银付账。”

店小二不禁目瞪口呆的怔住了!他委实不知道掏银忖账还有这许多名堂。

店小二与赖布衣对答问,目光的的的紧盯着他们的元魁馆老板姚景升早听得一清二楚,这时他再也按擦不住,三步并作两步便跨到这面来,他冷冷的望了赖布衣一眼,便哪黑道:“这位客官果然好口才,三言两语便把在下的伙记弄得晕头转向,可再动听的花言巧语也抵不了一钱银子,客官还是爽快付账,这叫做欢喜来欢喜去不然,这元魁馆便该叫化缘的善堂矣!”

这时,四周的食客眼见好戏已然上场,岂肯放过,早就纷纷离座围了上来,其中有三两位素知元魁馆老板姚景升乃高要郡出了名的守财奴,这三位眼看是不知好万的外乡人,竟惹到他的头上来,岂非老虎头上拍苍蝇么?因此不免替赖布衣等三人担起心来但其余大多数均是抱者瞧热闹的心理,只要有热闹瞧,管你死人塌屋坐牢,倒是赖布衣往四面的客人扫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便故意朗声道:“这位想必是元魁馆的老板了?”

客人中有好事者早抢着道:“是极!是极!这位便是高要郡中出了名的姚景升老板!”

赖布衣见客人中有答腔的,正合心意,便往发声之人仔细看了一服,然后微微笑道:“那么请教姚掌柜,客人付账是否各有规矩?有的捏着银两半天不肯往下放的拿着银两左捏右捏。倒似他的手比毫厘秤更厉害百倍。”

姚掌柜怔了怔,无奈点头道:“这些情形倒是有的。”

赖布衣又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付账之前,先求一盘清水洗净双手,想必不太过苛求吧!”

姚掌柜正欲作色申斥,人群中又有好事者大声道:“一盘清水算得什么?姚掌柜便答允他吧,只要他付得起账,莫说一盘清水,便三几百盘也值得!”

客人中顿时有齐声附和的,倒似这热闹若然就此结束便要了他们的小命似的。

姚景升咬了咬牙,暗道捧就捧罢,难道你凭一盘清水便可遁走赖账不成么?他这般转念。便冲着那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店小二呛喝道:“他要你捧盘清水,你照捧便是!姚某人不信这一盘清水便可赖掉这三百九十六两账目!”

店小二一听,连忙颤着屁股跑进厨房端水去了。这时他已被弄得晕头转向,这简直比要了他的小命更可怕百倍!此时若真能顺当了结此事,莫说捧一盘清水,便是描来么位外乡客真个赖账,他便得垫上一半,三百九十六两的一半便是一百九十八两!这要他把一条小河抽干,他也必定照干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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