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波

穿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衣裤，循规蹈矩地重复着枯燥的生活，假期生活实在憋屈，虽然没有工作任务，但总被一些琐事束缚着。

行走在混凝土路上，欣赏着那几棵灰头土脸的行道树，穿梭于弯曲的小巷中，前面是墙后面也是墙，满眼鳞次栉比的楼房。一日三餐雷打不动，一部手机形影不离。放弃了时间观念，睡觉压得脑勺疼，无所事事去晨练，偶尔去小赌馆里消遣，打破规律的生活太无聊，竖直耳朵四处打探新奇事。

我有幸回故乡艾好峁村散心，心中倍感愉悦，突然间有一种脱笼之感，全身心得到了释放。我们驱车驶出县城，行进在乡间的水泥路上，每当踏上这条路，我就感到特别亲切，这条历经几十年变迁的路，留有我几十种不同的感受，也留有我千层底的脚印。

渐近故乡，宽敞的水泥路畅通无阻，跟记忆中乡村土路上行车的艰难形成鲜明对比。仅仅二三十年时间，国家在振兴乡村建设上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奇迹，堪称新中国建设的又一丰功伟绩。从前谁曾想过羊肠小道会变成水泥路？谁曾想过开上小车逛故乡？简直异想天开的狂妄，故乡脱胎换骨的变迁！

我用余光观注着道旁，浓浓的绿意令我分心，为了安全我减速、再减速，这已不再是单纯的行车，而是我的乡村旅行。

绿，超凡脱俗的绿，深绿，浅绿，淡黄绿，浅紫绿，灰白绿；绿的质地，绿的展示，绿的神韵，六月的故乡被绿色所渲染。

香，瓜果飘香六月天，遮窗闭户难拒敛。我索性将车停在道旁，径直去寻找诱人的香源，三五步来到一片小菜园边，西瓜，香瓜，西红柿，茄子，辣子……都满负荷地静立在土地上。这是一户人家的小菜园，旁边就有一口旱井，一应抽水设备齐全。家乡的土质肥沃，只要有水浇灌，一般蔬菜瓜果都可以种，而且产量高，农产品的品质受人追捧。这些蔬菜瓜果拿到市场上都是抢手货，在这里却顺手拈来，乡村生活悠闲自在。近年来我疏远了故乡，没想到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同行的朋友大声呵斥我：“你怎么窜进人家瓜园？让人家怎么说你，赶快出来！”我没有多想，没把自己当成外人，这就是我的家乡，我了解家乡人的憨厚朴实，现在的随意光顾与曾经偷瓜果梨桃的感觉截然不同，此时我也有了足够的自信。

我正在搜寻瓜果，“小子，你哪里起身？”玉米林中闪出一个高大个子，他就站在我面前，伸出右手迎接我，我赶忙握住他粗壮的、长满厚厚老茧的手，面相有点儿生疏，但声音似曾相识，略微思考一下，我终于记起来了，他是吴宝军大叔，也算多年未曾谋面的熟人。

他大手一挥坦然地说：“自己挑得摘，今年这些东西不缺。”我挑了一个鼓着青筋的西瓜，足有十多斤，无需清洗，农村小园瓜果都是绿色食品。没有刀具案板，他掰了一根木棍子在瓜皮上到处乱划几下，抱起西瓜在地上一捣，“嘣”，西瓜四分五裂，这是农村人惯用的切瓜土法子。鲜红的瓜壤暴露无余，大家顺手抓一块啃食起来，西瓜甘甜清爽，香味沁人心脾。大家一阵狼吞虎咽，我站起来舒松一下肚皮，掏出纸巾擦擦嘴，肚饱眼馋。还剩余一块没人吃了，吴宝军大叔将那块西瓜和瓜皮捡在一起，用自己的上衣包起来，估计准备带回家喂猪羊。这就是纯朴、实在的农村人，在他们眼中没有废品，农民的光景也就这么磨出来的，我只品尝到了农村生活的滋润，却忘了农村人的辛酸和节俭。

吴宝军大叔说：“哎呀，今年的庄稼太怕人，我没见过这么好的庄稼，那些八九十岁的上年人也说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庄稼！庄稼长好了人受累，今年庄户人的苦实在不轻，没明没黑地干活，不过劳累也高兴！”是的，这是他们的真实想法，“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看看漫山遍野的庄稼，真的应验了他的话。

玉米刚冒出红缨，每一棵都扛着两个粗壮的棒子。谷子出齐了穗，远看穗子白光光的一层。绿豆一簇一簇，黑豆一团一团，洋芋盛开白花，糜子开始滋生拔节……

几乎看不到空地，野草疯长，柠条发黑；山鸡亮嗓，喜鹊调情；蚊虫闲致，野兔狂欢……近年来，封山禁牧政策搞得卓有成效，消失多年的一些鸟重新回归，为山野平添了生机和乐趣。

不远处蓬荜生辉的一处院落，那是村里的老爷庙，不时有香客出入。村民虔诚，老爷保佑，雨水调均，村民精耕细作勤管理，共同打造出这鬼斧神工般的画卷。

仓廪实则民心安，我的记忆里不储存当今农民怡然自得的豪情，唯余农村十窑九空的衰败。此情此景改变了我的想法，改革创造出一个伟大的时代，时代改变了我的故乡，时代改变了农村人。农村人口外流是不争的事实，但不否定还有无数农民依然执着地奋斗在黄土地上，打拼出这番别致的风景。据了解，近年来坚守故土的这些老实人，都成为光景殷实的富裕户，而外出打拼的不少人成为依靠政策扶持的月光族。土地永远是农民发家致富的资本，没本事外出打拼，不如老老实实守土养家。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新趋势——返乡致富，未来可能会成为时代的新潮流。

我置身于故乡的土地上，倍感一草一木亲切，这里过去属于我，现在没有我的尺寸之功。这神奇的每一株庄稼根下，都留有脚印，都浸透着汗水。这片古老的土地，就是我们的米缸子、面袋子、菜篮子，我能不感到亲切吗？丰盛在望，父老乡亲即将喜获一个丰收年，我与他们同喜同乐！

在这些山梁沟壑中，多少故事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多少人已过世躲进了山头，一些人搬离故土外出打拼，只有老实人坚守着故土，承受着守护家乡的寂寞。农民只有劳作才能养家糊口，只有劳作才能改变命运，一切并非神灵的恩赐。

家乡的变迁令我欣喜，家乡的丰收景象让我流连忘返，情不自禁地倾吐我的祝福。我的家乡我的情，但愿常相守。徜徉在神话般的故乡中，也算别样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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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kob rosen/photographer

作者简介

姜波，1974年生，陕西省榆林市横山区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爱好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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