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排解的迷茫就是这部电影的答案

哈内克早年的冰山三部曲之一有一部名为《机遇编年史的71块碎片》的电影，而《巴黎浮世绘》，我擅称其为“散落的四十三块冰冷碎片”。

本片打碎了正常的叙事结构，以娴熟的长镜头和固定机位对每一块碎片进行了冷酷的现实拷贝。

哈内克彻底摒弃了对影片的戏剧化包装，将我我们抛掷在屏幕前被迫与刺骨的寒冷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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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故事性的匮乏，《巴黎浮世绘》丧失了基本的亲近感。我们很难从片子里察觉那些路标似的情绪引导，故而角色也因此丧失了个性与光环。

本片中比诺什完美诠释了一个沉溺在生活中的普通人，她没有因果使然的情绪波动更没有大感大悟，观众仿佛被置于巴黎匆匆而行的街道，望尽陌生面孔的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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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浮世绘》无疑流淌着哈内克凌冽而毫不妥协的血。导演对电影的掌控体现在每个细节，精准的分寸感清晰而直击要害。

本片获得了当年戛纳电影节的天主教人道精神奖，说起天主教人道精神，主题便可被猜个大概；

作为一幅合格的浮世绘，本片囊括了丰腴的关注点：“战争、家庭暴力、种族歧视、非法入境、阶级压迫、冷漠的家庭”，所有欧洲面临的社会问题无一遗漏，堪称一场畸形现象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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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类似的主题不得不提起两部影片：

一部是第78届奥斯卡的最大的获奖黑马影片《撞车》；

另一部是墨西哥三杰之一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的《通天塔》。

《撞车》的多线叙事结构和“正确”价值观的阐述使其成为榜单必看之一，但正如大多数奥斯卡影片一样，它有着提出问题却草草收场的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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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艺术造诣上来看，《撞车》远不及《巴黎浮世绘》。

《撞车》人物刻画的空洞与人性设置的片面都使其与佳作甚远。而《通天塔》则更具可比性，这部出色的影片与《巴黎浮世绘》就像性格迥然的双生子。

二者有着主题的同根性，通天塔即巴别塔，在《圣经》里有关巴别塔的传说耳熟能详：

远古时代的人类是讲着同一语言的，他们决心造一座能直耸天际的巨塔，企盼能登上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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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浮世绘》也表达着同样的忧虑。猜谜式的片头片尾无解而压抑，塔科夫斯基《乡愁》里的俄国诗人也表露过同样的悲观：

可怜的人类做不到理解彼此，除非废除边界，而这边界，不仅是国家的边界，更是语言的边界。

迈克尔·哈内克即是表达着这样的情绪，即对人与人之间边界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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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塔》与《巴黎浮世绘》各有各的流畅，冈萨雷斯有叙事感的流畅，哈内克则有凝视感的流畅。

前者以粗粝的伪纪录式镜头表达真实，而哈内克则以长镜头与固定机位来反侦真实，影片一开头便是直奔主题，这也与最后的结尾相互照应code unknown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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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的第一个长镜头便长达9分钟，9分钟全部设置在普通的街道。

这是场精彩的群戏，四个主要角色同时被一次突发事件联结起来，哈内克将视角拉远让我们像翻看卷轴画一样浏览四个角色的出场，并对他们进行了基本的肖像速写。

影片中哈内克多次进行硬切，将信息量的把控做到十分克制，由此我联想到了《趣味游戏》和《隐藏摄像机》，观众手里似乎拿着遥控器，可以在角色模式中随意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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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父亲的刻画极其精彩。在牛棚杀死牛的段落画面从一声枪响开始，导演从被打死的最后一头牛开始，我们看见父亲走过了一具又一具牛的尸体。

而这尸体仿佛父亲自己劳累一生的完美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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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导演也选择了更好的方式来展现“乔治”这个角色，那就是他的摄影作品。

哈内克让乔治一边讲述一边展示其作品，一次是在前线一次是在地铁上，乔治是个孤独的摄影师，是从社会逃离的孤体，只有不断猎奇才会让他有生存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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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创造了出色的非闭环设置，每个角色的碎片联合起来即形成一个开放的循环。我们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将碎片排序，但无论怎么变换顺序都没有起始和终点。

因为一切未曾变化，所有已然发生的罪恶与悲剧已经在一圈又一圈永不停歇地循环；每一对人物关系里也都存在着无法调和的矛盾，所有角色的人生仿佛也是一个圈，在特定的时段重复同样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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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们可以回到那意味深长的片头，一个小女孩在纯净的白墙前打着哑谜，白色的背景让小女孩的表演异常清晰并成为了不可逃脱的焦点，诡异唐突的打光在墙上印下了极具戏剧性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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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女孩表演后，下面的小朋友绞尽脑汁用手语做出各种猜测：

孤独？坏人？居心不良？悲哀？囚禁？

孩子们最先想到的只有对罪恶的控诉。

这不禁让我们对孩子们丧失的童真扼腕叹息，只有其中的一个黑人小女孩（即本片被种族歧视的黑人男孩的妹妹）的答案还算中性：

“捉迷藏”，最终这句“捉迷藏”成了本片的最佳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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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个又一个错误的答案，小女孩变得失望与无助，眼眸里甚至显露出恐惧。这个无声且无解的片头不仅把电影挂在了高悬的问号上，也在我的心头萦绕良久......

我想，这种无以排解的迷茫就是这部电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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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passloss

一个仍在修炼的迷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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