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姻缘

状态: 全28集

主演: 张瑜 陈雅伦 吴兴国 王洋 于荣光 郭金 黄达亮 林美贞 吴文伦 王阳 

导演: 任海曜

语言: 国语

首播: 2007(中国大陆)

更新: 2024-04-01 19:28

类型: 言情 

6.8

剧情简介

作者:算了不安全-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0353900/answer/1313138853

"

孟婆问月老:「你是不是好几天没牵红线了?」

月老说:「怎么可能,我很敬业的。」

「你肯定好几天没牵了。」

月老有点心虚:「你凭什么这么说?」

孟婆指了指云端之下:「你没有看到地上的狗越来越多了吗?」

月老低头一看大吃一惊:「怎么会这么多!?我就三天没——呃,不是……」

「你这属于消极怠工。」孟婆点点棋盘,笑了笑。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摸空喝个酒,尽提一些扫兴事儿。」月老趁孟婆再次低头看时,偷偷换了个棋子。

「你怎么想的?不想干了?」孟婆头也不抬地将他换了的棋子放回原处,「还悔棋。两桩罪了。」

月老有些恼火,一挥手将棋盘收了:「不下了,只喝酒。」

孟婆给他满上一杯:「不说实话,我灌你忘川水,没煮过的。」

月老咂了咂嘴,想起小时候和孟婆吵架时被她掐着脖子灌了一肚子忘川水,烧的他三魂七魄都去了一半,总算老实了:「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行。」

孟婆做惊讶状:「什么,你不行了?」

月老:「你——」说话间赶走了一只偷听的小云雀 ,接着狠狠一跺脚:「要命了,这是司命星君手底下的小妖精,这下整个天庭都要传遍了!」

「传遍你不行么?」

「你闭嘴吧!」

「你为什么不行?」

「我不是让你闭嘴么?」

「说正经的。」孟婆凑近一些,揪住月老的耳朵问,「你为什么不行了?哪里出了问题?」

月老的耳朵有些红,嘴里嚷道:「换一个词,不能。不能。我不能再牵红线了!」

孟婆松开他,重新靠回了云朵里:「是缘蚕不肯吐丝?还是姻姻又坏了捻不了线?」

月老尴尬的抓头:「不是他们俩的问题,是我,我——」

「你不行了。」孟婆替他接上后半句。

月老自动屏蔽了孟婆孜孜不倦的嘲讽,肃容道:「别闹。」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

打开来,里面有一截红线。

孟婆问:「这是何意?」

月老伸手去拿红线,只见那线竟如幻影般,分毫不动。

孟婆奇 道:「红线本是虚空之物,只有你能拿得起,可为何连你也……」

月老小脸一垮:「我完了。」

孟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想开点,你只是不行了。」

「你要是再提这两个字,我就将你的红线同转轮王牵在一起。反正他已经求了我几百年了!」月老虚弱的

威胁。

「是。可你现在不是不行了么?」孟婆漫不经心地回。

「……」

「月老牵不出红线,这是大事,为何不上报天庭?」总算孟婆也没有再揪着这二字不放,「你想乱了人间?」

「这种事说出去多丢人?会被四海八荒嘲笑!我因为这事已经在凡间待了三天。」月老恼火地收了盒子,「若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早跳了诛仙台 了。」

「仅仅如此?」

「呃,还有就是影响我绩效……」

「所以你找到解决方法了吗?」

「有倒是有,我依稀记得当年师父说我有一大劫,若是到了,就……」

「就什么?」

「就去找司命星君。」

「哟,你有这么大一个把柄在司命手上,前些年为何还要在他下凡历劫时将他的红线和程咬金牵在一起?」

「谁让他家小云雀把你送我的曼珠沙华 叼走了?」

「一株花又不值什么,忘川边上多了去了。」

月老不服道:「那是你送我的,你不生气吗?!」

孟婆好笑道:「有趣,现下你拿不起红线性命攸关,却在为一千年前的一朵花同司命怄气?」

月老嘟囔:「攸关也没用,司命巴不得我出丑,我才不去求他!」

「没让你去求他。」孟婆瞥他一眼,「你求求我就罢了。」

「怎么?你打算灌司命忘川水逼供?」月老来了精神。

「那是犯法的。」孟婆慢条斯理地倒酒,「不过是他一直有事相求。」

月老抓抓头,有些不自在:「呀,那你岂不是白白费了个人情……」

「不白费,你不是性命攸关么?」孟婆眼中含了丝笑,古潭般的眸子荡起了波澜,映射出司命的身影,

「诺,说曹操曹操到,他去我府上了。我走了。」

月老扁了扁嘴,还是觉得委屈,望着渐渐淡去的孟婆不甘心地嘱咐了一句:「记得刁难他一番,然后再勉为其难的提出要求,好让他觉得还是他亏欠了我们。」

孟婆的影子抬手将他手中的酒杯收了,淡淡留下一句:「谁和你是我们?」便彻底消散了。

月老只觉手里一空:「不是吧,连酒也不让喝?」

「孟姐姐的意思是,让你好好养身体。」司命家的小云雀化了人形,笑嘻嘻地坐在不远处的玉树上,「毕竟,你不——」

「闭嘴吧你!」

月老不敢在天界等孟婆的消息,只好下了凡间,找了个房顶打瞌睡。

一直睡到晚上,才等来孟婆的灵识传话:「好了,过来。」

月老屁颠屁颠地去找孟婆。

孟婆说:「司命让我告诉你,你德不配位。」

月老撸起袖子就要去找司命干架:「我就知道他要羞辱我!早知这样问他做甚!」

孟婆按住他:「他没有骂你——好吧,有可能是在一语双关的骂你,但是他确实给出了建议。」

「他那狗嘴里能说出什么鸟话?」

「他说现在时代变了,不兴从前神仙必须断绝七情六欲那一套了,你作为月老却不曾经历情爱,心中无情,所以红线不愿意认可你。」

「????」月老一时顿住了,「这是个什么破理由?这就是我的大劫?我怎么觉得是师父司命合起伙来坑我来着??」

「姻缘乃是天命。你受命于天掌管那些红线,若久久不牵,最后那些游荡的天地之力势必会反噬到你身

上。这样看确实算个大劫。」

「我这辈子最大的劫就是拜那臭老头为师!」月老气急败坏。

「你师父只是有些懒罢了,对你是真心的。他闭关前特意去见了司命一面,留下了影像。」孟婆拿出一面

镜子,上面显现出一个鹤发童颜的仙人,「他算出你命中有大劫,还算出了司命也有一个同样的大劫在你

之前。」

镜中仙人贼兮兮地道:「徒儿,为师算出你命中有一大劫!这劫要是过不去,很可能要魂飞魄散!

为师想了半天想不出解决之法,结果你猜怎么着?为师又算出司命星君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劫!还在你

前面!这不巧了吗?

为师思忖,反正司命都要历劫,我为何还要费心去想法子破呢?这不是我们师门的作风呀!

徒儿,这样啊,等司命渡了这个劫以后,你去问他怎么过的就行了,都不要动脑子的!我们一派就是要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撸前人的羊毛!」

月老:「……」

孟婆收了镜子:「你看,你师父还是很关心你的。」

「关心个毛啊!?」月老炸毛。

孟婆低头想了半晌:「喏……他不是还替你想了半天怎么破劫么?」

「他的半天真的就是半天啊!六个时辰的半天!」月老几乎栽倒,「而且他的计划里有一个致命的漏洞啊你没发现嘛?!」

「什么?」

月老捂着心口:「要是司命没过这个劫呢?我怎么办?我问谁去?我岂不是也要死一死了?」

「平日里见你吊儿郎当的,原来事关自己的性命时,脑子也会灵光一些。」孟婆慈祥地看了他一眼,「别

怕,司命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月老:「你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时就是个智障?」

孟婆摊手:「这是你自己说的。」

月老指着她的鼻子,好不容易顺了口气:「所以,司命的劫和我一样,也是—德—不—配—位?」

孟婆点点头:「他作为司命谱写众生命格,不经七情六欲终究不深刻。他当时的状况是墨迹不落运薄,同

你拿不起红线确实很像。」

「那他是怎么解决的啊?我觉得我的七情六欲都经历的很深刻啊?我每次和你说话都被你气得半死,凭什

么说我不懂七情六欲?」月老耷拉着脑袋很费解,「我现在怕死的心情不是七情六欲吗?我偷吃蟠桃时得

意的心情不是七情六欲吗?我背地里骂天——」

月老顿了顿,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接着压低嗓门道:「……我平时背地里骂天帝的心情也是七情六欲,这个劫简直是莫名其妙!」

孟婆也轻轻说:「我这儿没人偷听。你用不着这么谨慎。说白了,我们神仙因为曾经的天规,经历主要是缺在了情字上。历了情字,这劫也就迎刃而解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司命下凡历劫,回来时去了半条命?」

「记得啊,当时我可开心了!」月老天真地笑了。

孟婆:「……」

月老忽然惊悚:「他的历劫对象不会是程咬金吧!?乖乖,怪不得去了半条命呢!」

孟婆:「这不是你造的孽吗你还好意思问?」

「不可能啊,我当时恶作剧给他们牵了线,可那线中间已经烂了,不出几天就会断掉,除了恶心司命一把

没有别的用处了!」月老开始思考,「难不成就在那几天,程咬金把司命霸王——」

孟婆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还是闭嘴吧。」

「你那线确实是断了,断线之后,你没有再牵,便无姻缘。可司命要过天劫必历情字。」

「历了情字,却无红线牵姻缘……那就是有缘无分了。」

月老默了默:「不过是人间一世罢了,能有什么?」

孟婆点头:「司命也是这样想的。」

但,归来仍是一身伤。

魂魄都去了一半,还是天帝念在他有功的情况下,用神器聚魂盏给他重新修养了回来。

月老想起司命当时的惨状,抖了抖,难得有些内疚:「这样看来,是我对不起他。」

孟婆道:「说起来,司命没有来和你拼命,纯粹是因为当时他心如死灰。」

「那倒也不必吧!」月老默默往孟婆身边靠了靠,「就是没有给他牵姻缘嘛!人间很多单身狗的!」

「你用必断的红线为他牵了姻缘,那红线断了以后,本该消散的。可你知道,世间万物无奇不有,当时那

段残线,被吞噬了。」

孟婆挥手召出一只小兽,挠挠它的下巴,命它吐出一团烟雾来:「你看。」

烟雾中,还是凡人的司命在拼命地跑。

手腕处系着红线清晰可见。

而红线的另一头,一个虬髯大汉在拼命地追。

口中嚷着:「司公子,公子,等等我!司南!别跑了,你等等我呀!」

「我等你个锤子!」司命头也不回,「程咬金你脑子有坑啊追着我跑!我脑子有坑了才会停下来等等你啊!」

程咬金边追边劝:「司公子,我知道你害怕这段感情得不到世俗的认可,可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不

要在乎别人的眼光,你要知男而上呀!」

听着程咬金的爱情宣言,司命打了个哆嗦,跑得更快了。

月老:「这个我看过,我当时特意下凡看的,还用聚影镜录下来了,反复欣赏了好多次。」

「谁让你看笑话了?」孟婆指着司命的手腕说,你看,到这会儿,这红线已经断得差不多了。」

孟婆话音刚落,红线便断成了两节。

程咬金的那节,断开之后随风消逝了。

而司命的那段……

月老瞪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

只见那段红线摇摇晃晃地飘落下来,即将落地时,忽然剧烈地挣扎了一下,消失在了空中。

「那段红线没有消散,而是被吞噬了。」孟婆轻点烟雾,将红线处放大,「你看,那一瞬间,虚空中裂开了一个口子,将红线扯了过去。」

月老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啊?」

孟婆同小兽逗着乐:「红线蕴藏天地之力,除了你以外,本不会落入他人之手。但,若对方也同是天地之

力孕育出来的呢?」

「……你是说……那什么不能提的禁忌……」

孟婆点头:「上古四神兽。」

月老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所以——当时吞噬红线的是?」

小兽打了个嗝,吐出烈火般的雾气。

那雾气渐渐凝聚成了一只八首神鸟。

「朱雀!」

孟婆的声音在朱雀神兽 的威压下显得有些虚幻:「鸿蒙老祖羽化后,四神兽不愿意归顺天庭,一直在人间

游走。而天帝不满他们已久,曾偷偷派人前去捉拿。」

「四神兽 本不愿与之纠缠,奈何天帝顽固,终究惹恼了他们。朱雀脾气暴躁,单枪匹马来战,结果落入了天罗地网。」

「她拼了一身修为,遁入虚空,一直汲取天地之力修养。所以当察觉到红线时,她误将其当作天地之力 吞

噬了。」

月老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去捂孟婆的嘴:「这么机密的事你这样面无表情地说给我听真的好吗?」

孟婆慢悠悠地说:「你在背地里说天帝坏话的时候怎么不害怕?」

「这能一样吗?!」月老挠脸,「可问题是,问题是,朱雀吞噬了司命的红线,她——他们——他们两个——」

「天地之命,不可违。」孟婆点头,证实了月老的猜想,「你看,你造的孽是不是挺深重的?」

月老嗷的一嗓子倒地不起。

「司命和朱雀的事暂且不提,你只消知道,自那之后,他发现自己又能撰写命薄就行了。」

月老抱头:「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

「也别太害怕,」孟婆毫无诚意的安慰,「司命是运气不好被你坑了,才阴差阳错和朱雀渡了情劫。」

「破这劫的重点是经历情爱,不拘结局好坏。你若是老老实实找个小仙娥培养感情,兴许不会同他那样惊

险……又没让你和玄武渡劫,你慌什么?」

月老一拍脑门:「是了,我都被他吓傻了。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找个姑娘追一追?」

孟婆颔首:「理论上是这样。」

「可这青天白日的我上哪儿找姑娘?」月老想了半晌,继续躺在地上自暴自弃,「横不能忽然冒出一个女

人,我就爱上了吧?」

「这就是你的事了。」孟婆抱着小兽起身,「只消有一丝心动,便算是尝过情滋味。天上国色天香的仙娥

有几何?总会爱上一个的。」

月老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委屈地嘟囔道:「有你说的这么容易么?我怎么没见过什么国色天香的仙娥?不都长一个样子?她们还没有你好看呢!」

孟婆脚步微微一顿,低头道:「你快走罢,拖拖拉拉的,到时历情不成遭了反噬,我这人情就算白给了。」

月老开始相亲了。

知道这件事以后司命专门托小云雀过来嘲笑了他良久。

作为一个专门给人安排姻缘的神仙,自己找姻缘居然要靠相亲,着实没有面子。

月老觉得很憋屈,但是为了小命又不得不相。

总算他生了一副好皮囊,只看那张天人之姿的小脸,就足以天上的仙娥们前赴后继了。

月老在三重天的湖心亭 相亲。

一相就是十个。

那十个小仙娥叽里呱啦的,有的在偷偷看他,有的在和同伴说话,有的靠着柱子看风景。

就是没人理他。

月老心想敌不动我不动,于是也没有理她们。

双方耗了一天以后,小仙娥们终于撑不住了,纷纷散去。

接着天庭里就传出了月老一点都不懂礼貌凉着客人自己发呆的传闻。

在司命这个八卦头子的渲染下,传闻很快就变成了月老妄图将十仙娥 困在湖心亭,十仙娥奋力反抗,一天

后终于逃出。

月老想终究是自己对不起司命,近来对他十分容忍,也没和他闹,只得委委屈屈去找孟婆。

「我从没听过谁一次相亲有十个对象。」孟婆在熬汤。

「我也没听说过啊。」月老垂着头,「我要是听说过,就不会这样做了。」

孟婆瞥他一眼:「手拿来。」

月老乖乖伸手。

孟婆握着他的手,仔细地观察着他掌心的纹路,还时不时用手指描摹。

月老只觉得自己的掌心被她看得越来越烫:「你别戳了,痒。」

孟婆松了手:「想和你相亲的仙娥很多,你列个名单,一个一个见面吧。」

月老眼巴巴地看着孟婆。

「……」

月老继续眼巴巴地看着孟婆。

孟婆扭头不看他,轻轻叹了口气:「罢了。让她们来找我报名吧。」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月老心里十分熨帖。

「那你自己想法子吧。」

「别呀,我随口说的。」月老扯住孟婆的袖子,「话说你刚才戳了我这么久,是在做什么?」

「我看看你的婚姻线 。」

月老:「我假装相信了好吧。」

孟婆不再接他这个话头:「你可以滚了。明天辰时起,继续在湖心亭相亲。」

孟婆办事比月老牢靠许多。

她在报名的小仙娥 中筛选了一番,得到名额的仙娥不管是容貌家室都是上等的,甚至连性格都是各有千

秋。

用孟婆的话说,古今中外所有小说女主的性格都集齐了,不怕找不到喜欢的。

月老像上班一样相了十天的亲。

到了第十一天,没去。

月老觉得太难了。

第一个小仙娥说:「诚然你的相貌是我们天上一等一的,但我爹爹说了,看男人还要看他的实力。你有车

吗你有房吗你的公积金有我高吗?」

月老说我家就在隔壁你要不要去看看。

小仙娥矜持地和他隔着十步的距离去看房子。

月老在一棵树下顿住。

小仙娥很伶俐,夸奖道:「你家的后花园挺漂亮的。」

月老说这就是我住的地方。

小仙娥愣了愣,又夸奖道:「风餐露宿,好生风雅!」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个小仙娥说:「我不是那种只看房子的人,你只要向我展示一下你的潜力就行了。」

月老说:「什么潜力?」

小仙娥:「各方面的潜力。」

月老:「说起来我最近工作可能快丢了。」

小仙娥脸上的热情去了一半,但是看着月老那张闭月羞花的脸,又觉得自己可以了:「其实你可以换一个

工作,我们天庭最近不是在搞创造营 么,你去做练习生嘛,肯定 c 位出道。」

月老说:「不行,司命最喜欢写我的新闻了,到时候名次没有,我的黑料被他写出来一堆。」

小仙娥说:「黑红黑红,也是红。」

月老:「不行,出了黑料孟婆会笑话我的。」

小仙娥耐着性子:"笑话怎么了?又不是真的。"

月老:"不行,有了黑料我和她吵架气势上就输了一截。"

小仙娥终于没了耐心:「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到底行不行?」

说完想起司命出版的八卦报上关于月老的传闻,也头也不回地走了。

隔天传出内部人员消息:司命的八卦特别准,某些人确实很不行。

……

到了第九十九个小仙娥。

这个小仙娥来头不小,是卜星仙君的掌上明珠。

她倒是对月老没有任何要求,因为她就是冲着这个人来的。

小仙娥名叫卜翎 ,在月老的注视下红着脸颤颤巍巍地表了个白,说是自从小时候月老拿红线翻神逗她开心

时,就对月老倾心不已。

月老:「我没有逗你开心,我那天正巧和孟婆约好了比赛翻绳,赢了以后很高兴,就给路过的每个人都翻

了一遍。」

卜翎:「……那,六百年前,你曾为救我掉进了天池中……」

月老:「你那天是不是带了一只信天翁在身边?」

卜翎:「是啊,信天翁忽然发了狂,扇起风将我往湖里刮了过去,要不是你——」

月老:「我当时在湖边和孟婆烤鸡,你那信天翁不愧是神鸟,风大的把我的烤鸡都吹翻了,眼见要掉进湖里,我赶紧去捞——你知道,孟婆这人吧,好吃,她不高兴了,倒霉的还是我。」

卜翎不敢置信:「所以你?你是为了救烤鸡!?」

月老也不敢置信:「那可是烤鸡啊!你这是什么表情?」

卜翎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单相思全白思了:「你不是特意去救我的么?那你救了我以后为什么要跑?我还以为你害羞了……」

月老挠了挠头:「我当时顺手推了你一把把你推回了岸上……唔,手里拿着烤鸡多少有点油所以……那啥,你那天的裙子贵么?」

卜翎:「……」

月老:「……你是不是要走了?」

卜翎:「走去哪里?」

月老实话实说:「一般说到这会儿,仙娥们如果还没走的话,就该动手打我了。」

卜翎笑了,眼中有漫天星河:「虽然很多事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但我还是喜欢你。」

卜翎终结了月老的相亲。

倒不是说月老对她如何,而是孟婆闭门谢客,没有再给他相亲名单。

搞砸了前面 98 个小仙娥,月老怕孟婆把自己推进忘川,不敢再作了。

而卜翎一直缠着他不放,天天叨叨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

月老觉得卜翎说的有道理,但又确实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于是偷偷摸摸买了一本司命写的恋爱指

南,拜读一晚。

看完了,月老对卜翎说实话:「我对你好像没有司命指南里的那种感觉,我看着你的时候心跳还是从前的

速度,这样是不是不对?你还要继续么?」

卜翎说,没关系,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月老:嗯。

十天以后,卜翎说,我培养你个锤子。

月老:嗯?

月老想不通哪里出问题了,他明明都是按照司命的恋爱指南去做的。

陪卜翎去爬山,陪她逛街,陪她吃饭,给她送礼物……

月老问:「我哪里做得不对吗?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给你写情书?那是明天的内容,你再等一下就好了。」

卜翎恨铁不成钢:「我问你,你是不是一天不提孟姐姐就难受?」

月老:「我哪有老提她?」

卜翎开始掰指头:「去爬山的时候,你说孟姐姐以前在那个位置一脚把你踹了下去;去逛街的时候你说孟

姐姐没事就爱瞎买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然后你买的比我还勤快;去吃饭的时候你说没涨工资前你一个月的

工资还不够孟姐姐吃一顿的;给我送礼物的时候你说这个礼物连孟姐姐都喜欢我一定也会喜欢……」

卜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声音都颤了。

「我本来以为,就算你是块石头,我也能给你焐热了,可现在看来,你哪怕是朵花,我也没办法了。」

「因为你 从来不是为我绽放的。」

「你生命里的每一寸都有孟姐姐 的烙印,从前我不知道,傻乎乎地闯了进来,现在知道了……我无法视若无睹。」

「你……你不晓得自己的心,会让女孩子很辛苦。你应该告诉她。」

卜翎以为自己暗示的已经足够明显,但月老仍是不解。

「我只是想到了就说出来了,因为她和我一起长大的吗……」

卜翎倒吸一口冷气。

她本来觉得月老只是反应比较迟钝,现在看来这哪里是迟钝,分明是缺心眼!

卜翎又想哭又想笑,哭笑不得。

这时卜星仙君踩着祥云过来了。

卜翎怕父亲为难月老,想替他挡一挡。

谁知仙君拉着她就走,一刻也没停。

「爹爹,你来做什么?」

「我算出你今日有情殇,特意来接你。」卜星仙君严肃道,「以后不要再和月下仙人有来往。」

「爹爹,他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非要缠着他……」

「不是说他的人品如何,我指的是这个人他本身就有问题。」卜星仙君越飞越快,「我听你娘说起你们之间的相处,觉得不对劲,摆阵替他算了一卦。翎儿,他命中本该有命定姻缘。可那天命姻缘却在三百年前断了。三百年前,天庭曾经……大乱!」

月老觉得自己快死了。

卜翎被卜星仙君带走后,他回到了凡间。

天地之力的反噬日渐加重,他的手已经开始抖了,若再在天界待着,只怕要糟。

他送了灵识去孟婆府邸,却没有得到回应,只好亲自去了忘川一趟。

孟婆府外,月老被孟婆家的小鬼拦住了去路。

「仙人,姐姐说,她已经收到你的消息了,请回吧。」

月老想越过他进门:「嗯,我去见她。」

小鬼一把抱住他的腿:「你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因为……姐姐在洗澡!」

「……」

「还请仙人请不要为难我。」小鬼死死抓着月老不放,「要么您就闯进去,让姐姐一掌拍死我们俩!」

月老没法子,他也不敢进去,在只好对着紧闭的大门喊:「管管你的人!」

「咳咳。」门开了。

孟婆青丝未束,一身素白,倚着门问:「你来做什么?」

月老艰难地挪着步子:「你不理我,我只好跑来找你了。」

「你来找我有什么用?」孟婆看都不看他,「九十九场相亲都被你搞砸了,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

「哎呀我没时间反思了,等我反思完了我就离死不远啦!」月老一着急,不小心一拳捶在了小鬼的脑袋

上,「再说了,最后那一个又不是我搞砸的,是她爹忽然跑出来把她带走了。」

孟婆眼睛眯了眯,小鬼瞬间放手,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一旁。

「既然如此,卜翎仙子那次就不算是失败。」孟婆玩着自己的发梢,「你鲜少有这样的耐心对待一个姑

娘,还买了司命的指南学着和她相处,说不定你早就心动了,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是这样吗?」月老迷惑地看着孟婆,心道可是我对你比对她耐心多了啊……

「自然,可能你的劫已经在渐渐消散了,只是天地之力的反噬还未完全散去,手才会抖的,只消修养几天

即可。」

「……我觉得这个劫好像有点简单。」月老嘟囔道,「让司命去了半条命的劫,我相了九十九个姑娘就渡了?」

孟婆低头想了想,道:「手拿来。」

月老伸手。

她再次描摹了他掌心的纹路。

「你干吗老是戳我的手?」

「你不是不放心吗?司命说历劫之人手里有劫咒,我找找消了没。」

「找到了吗?」

「没有。」

「……」

「所以你现在去找司命罢,来我这儿没用。」孟婆转身要关门,「司命当年渡了劫以后,对劫难的气息很

敏感,能感应到劫咒的存在。你去找他看看手相,他要是说没事,那你就没事了。」

末了,又补了一句:「不许吵架。我同他说好了,他这次不为难你。所以要是你们闹起来了,那肯定就是

你的错。」

月老听到要去找司命就已经很不爽了,见孟婆还威胁自己不许吵架,顿觉委屈:「你怎么不陪我去?」

「我很忙。」说完这一句,大门彻底闭合了。

司命果然同孟婆说的一般,没有一句嘲讽。

只是月老让他看手相,他磨叽了半天,就是不肯动手。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喝了几个时辰的茶,月老忍不住了:「你到底给不给我看?」

司命又喝了一口茶:「看啊。」

「那你为什么坐着不动?」

「……唔,我,我再酝酿一下。」

「酝酿什么?」

司命深吸一口气:「我给你看手相,是不是要先拉你的手?」

月老:「???那我扇你是不是要先碰到你的脸?」

「我从来不拉男人的手,拉之前做点心里建设都不行?」司命凶巴巴地。

月老一时无言以对,呆了半晌:「你不想拉也行啊,我直接摊在你面前你不能看吗?」

司命似乎十分为难:「我看人手相一定要拉着手才行。」

月老也深吸一口气:「那你让小云雀来拉着我的手!」

司命差点跳起来:「那我家阿雀的手不就被你碰到了——」

「……」

「……」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点懵。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月老觉得很迷:「你,你和小云雀……?」

司命:「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月老忌惮朱雀是天庭禁忌,不好直接问司命为何移情别恋,只好继续喝茶:「那你要酝酿到什么时候才能

给我看?」

「等等,再等等。」司命渐渐开始出汗。

两个人从日上三竿,等到银河渐落。

月老翻出了司命珍藏的陈酿,给他灌了几杯壮胆。

「司命,我没想到你的心态这么差。」月老自己也没少喝,脚步都虚浮起来,「拉个手都磨磨唧唧的,你再磨叽,老子都要死了。你是不是故意拖着我呢?」

司命一听这话满头大汗,大着舌头骂道:「你少血口喷人,我马上给你看!」

说话间,小云雀进了殿。

司命松了口气,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小云雀点点头,没有说话。

月老见了小云雀,像是找到了亲人:「小云雀快来帮忙拉着我的手,你再不回来,我就被司命坑死了!」

小云雀回头,一反往常的呆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燃起红色的火焰。

司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可,你想毁了她的心血么?」

「哼!」甩开司命的手,小云雀风一样消失了。

月老拿着酒壶啧啧称奇:「司命,你家小云雀的身法怎么进步得那么快?呼的一下,我都没有看清楚!」

司命叹了口气:「我心里建设做好了,伸手。」

司命单手结印,点在月老掌心,只见一个符文渐渐从月老手中浮现,散发着血红的光芒。

司命解释道:「这就是劫咒了。你吹一口气,若是它散了,说明劫已经过去了。」

月老吹了一大口气。

果然那血红色的符文像尘埃一样散去了。

「恭喜,看来你确实对卜翎心动了。」

「那我自己怎么没感觉?」月老问。

「那什么,」司命咳了两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以后多和卜翎接触,自然就有感觉了。」

「是吗,那我现在去找她……」月老懵懵懂懂朝门外走去。

见月老被说服,司命心下一松,旋即一掌敲晕了他,朝背后问:「接下来送他去哪儿?」

小云雀鬼魅般出现:「小孟说去她那儿,天上不安全。」

「你去送么?」

「自然,我送她才放心。」小云雀冷笑道,「这可是她的宝贝。」

月老在孟婆府邸中醒来。

小鬼蹲在他旁边,拿着一支香不知所措:「爷,您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接着疑惑地低下头,「姐姐不是说这个点了能睡三天三夜么?」

月老闻了闻:「这香是醒神的。」

小鬼:「……」搞错了。

小鬼往外跑去:「您等等,我去换一支。」

月老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拉回来:「你姐姐为什么要让我睡三天三夜?」

小鬼:「呃……」

月老:「你不会又要告诉我她在洗澡吧?」

小鬼:「或许……」

月老施了个定身咒,起身走出房间:「你待在这儿,这样她要打也只能打死我一个人。」

月老蹑手蹑脚在孟婆府上游走,逛了一圈没找到她,于是捂着眼睛进了她的寑殿。

「有人吗?」月老从指头缝里瞄着四周。

寑殿里静悄悄的。

只有重重帷幔后漏出点点光芒。

月老拨开阻碍,果然见孟婆盘坐在一朵莲花中间,面前摆着一面巨大的镜子。

她面色雪白,对月老的靠近毫不知情。

月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没反应,生怕她进入了什么妙境,也不敢叫她,只好坐在她旁边,撑着下

巴斜眼瞟她。

孟婆是个美人,月老是一直知道的。

在他们相识的漫长岁月中,有数不清的神仙和魔头追求过她。

更有甚者如转轮王,多次被拒后甚至打起了月老的主意,几次三番求月老在他和孟婆的手上绑上红线,纵使月老告诉他这红线对神仙无用,他也不放弃地夺过一次,结果被红线灼伤,这才老实了。

转轮王住在地府,离孟婆很近,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像扎根在忘川一般,变着法子讨孟婆开心。

孟婆从不给他回应。

有一次转轮王拿着好不容易寻了的珍宝献殷勤,被孟婆以事务繁忙拒之门外。本来他也习惯了,结果蹲在门口半天,抬眼却看到了打着哈欠出来的月老,顿觉伤情。

转轮王问月老:「你为什么能进去?」

月老还在打哈欠:「这话奇了,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她就不许我进去。」

「她也不许我进去啊,你看我这不是照样进去了么?」

转轮王深受启发,第二天问都没问就叼着一支彼岸花,翻墙进去给孟婆弹了首凤求凰。

然后被泼了一脸忘川水,人都差点傻了。

转轮王意识到这不是操作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于是又去找月老:「为什么她对你这么特别?」

月老挠挠头:「也就还好,可能我比较讨人喜欢吧?我师父也挺喜欢我的。」

转轮王不信:「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月老想起平时对着自己花痴的仙娥,得出结论:「那就是我长得比你好看。」

转轮王几乎要吐血:「我长得不好看?」

月老说:「诚然你长的是很好看,可是我比你还好看。她先见识到了特别好看的我,再看到一般好看的

你,自然就觉得你不如我这个特别好看的来的好看。」

「……」

转轮王悲愤离去,从此不再对孟婆死缠烂打。

为此孟婆奖励了月老一把在忘川水中锻造的神兵,忘情。

若有时手抖牵错了线,用忘情割断可解。

十一

转轮王离去时甩下的一句话,月老一直记到现在。

他说:「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她。」

或许是打架输了罢。月老这样理解。

孟婆打架一向是把好手,在鸿蒙老祖还在时,她曾在他手下征战。

后来才到的忘川,领了熬孟婆汤这个差事。

就如同月老,一开始也并不是专牵红线的月老。

「不过么,你还是打不过我。」许是记忆久远,月老已不记得细节,只朦朦胧胧记得自己曾经是能和孟婆一战的,每次斗嘴时,他都一定坚称自己比孟婆厉害,孟婆每每露出异样的神情,但从不反驳。

想起转轮王,月老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他又在附近见过他。

听小鬼们说起,转轮王见孟婆百年来孑然一身,又开始动了心思。

「切,我不是还在她身边么?」月老忽然有些恼火,不解地盯住身边人儿的脸,「就有这么好看?」

她紧闭着眼,虽看不到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瞳,倒比平日里更加柔弱。

白细的小脸,微挑的黛眉,黑羽般的睫毛,点在眼尾的泪痣,小巧流畅的鼻子,不点而朱的唇……唔……好

吧,是挺好看的。

他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

平时他不敢,今天仗着她入定,方可占占便宜。

触到她的玉般沁暖的皮肤,月老忽然觉得有些醉。

「看不出来司命的酒还有后劲……」

这时,孟婆面前的镜子嗡嗡作响。

镜中浮出点点光芒,绕着月老的指尖跳动。

月老有点心虚:「你这个镜子不会是有灵识的吧?可别向她告状。」

镜子闪了闪。

光点则轻盈地在月老面前漂浮着。

镜子中似乎有无数的影子在跃动。

月老忽然记起,这面镜子,是三千幻仪镜。

十二

月老定定地看着三千幻仪镜,忽然,镜子中传来孟婆颤抖的声音:「此话当真?」

还有师父沉重的回答:「……事关我徒弟性命,我怎会胡说。」

……

这是孟婆和师父的对话。

他们在聊他。

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可他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月老的脑子自三百年前就时常转不过弯来,这会儿倒是灵活,他直觉这俩人有事瞒着自己,指尖神使鬼差

地点在了镜子上。

三千幻仪镜荡开层层涟漪,一段段撕裂的记忆从镜中涌入他的脑海。

……

「你是谁?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我跟着师父来串门的,我爱看谁看谁!」

「你不许看我。」

「我偏看!」

「不许。」

「偏看!」

几个来回后。

小女孩将小男孩的头捶进了忘川:「你喝点水清醒一下。」

是夜,鹤发童颜的仙人替男孩上药:「你说你惹她干吗?她可是鸿蒙老祖放在忘川养大的孩子。」

男孩疼的龇牙咧嘴:「我看看怎么了嘛!」

「想不到我英明一世,竟收了个色鬼做徒弟。」仙人敲了敲他的额头,「你打不过她?不应该啊。」

「我一看到她的脸,就忘了怎么打架了……」

「嘿,臭小子……」

……

「你怎么还不走?」少女问。

「你这么想我走干嘛?」少年瞪着眼。

「我要睡觉了。」少女无奈道。

「我看着你睡——好好好,我走我走!」少年跳脚,避开她甩过来的攻击,「我明天再来找你,我们一起

看西厢记。」

……

「你,你还好么?」

「你来做什么?」

「我……」

「你怕我难过么?」少女嗓音清冷,但眼圈已开始发红,「古神羽化本是常事,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鸿蒙老祖说得不错,你果然嘴硬。」少年上前一步,不顾少女的挣扎,紧紧将她圈进怀里,「阿牵,我在。」

「月引,你就是个混蛋。」少女的脸埋在他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我一直在。」

「……小心我灌你忘川水……」

……

「师父,今天转轮王来求我把他的红线和阿牵绑在一起。」青年撑着下巴看仙人插花。

「哦?这小子胆子不小啊。」仙人笑着瞥他一眼,「敢在你手上抢人?」

青年面上浮出韫色,不自然地撇过头:「师父,少来取笑我。」

「昔日的战神竟然还会害羞?」仙人笑着揶揄,问道:「那你怎么说的?」

「我告诉他,神仙是牵不了红线的。」青年挑挑眉,「但是他不放弃,死缠烂打一定要我绑了再说。」

「怪不得地府前些日子来找我要碧清膏,他是不是动手抢了?」仙人端详着自己插的花束,「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疯狂,一个个为了心上人什么事都敢做。被红线灼伤的滋味可不好受。」

「说转轮王就行了,你带上我做什么?」

「哟,你为阿牵做的蠢事还少么?」仙人神秘兮兮道,「我不掀你老底。不过有件事要告诉你,神仙身上,其实也有红线。而且这红线是天命姻缘,定下了便无可回转的。」

青年来了兴致:「此话当真?那你知道,阿牵她……」

仙人高深莫测地闭上眼睛:「前几天我灵台一阵清明,忽然算出阿牵她身上,近来出现了一条红线——」

青年扑了过去,把仙人刚插的花束抓得变了形:「连着谁?连着谁?」

仙人半睁着眼,忍住笑:「我早教你去同她说明心意,你怂了上千年,如今苦尽甘来,可不用再缩着了。」

青年的眼中瞬间迸发出无限光彩,长啸一声,直直地栽进云层中,任自己一直往下掉落,直坠入碧海青天河中。

心中的喜悦像是要炸开一般,他伸出手腕,只觉得这手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注视了千百年的姑娘,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手腕上有一根看不见红线,与他相连。

「阿牵……阿牵!」

十三

「月下仙人,天帝有请。」

「所为何事?若是下棋什么的,麻烦仙官替我和天帝告个罪,我有要事在身。」青年顿住疾驰的脚步。

他刚晓得阿牵对自己的感情,在碧海青天河里冷静了半天,现在恨不得立马飞到她身边去,忽然被人拦

住,不免有些着急。

「下官不知,还请仙人随我来。」

……

「陛下,这是何意?」青年冷冷抬头,「我做了什么事,竟让您布下弑神大阵来对付我?」

「朕倒想问问你,你是谁?」天帝不怒自威,只是说的话云里雾里,「你的气息……你真的是月下仙人

么?」

「自然是。」他手中浮现出丝丝红线,诡异地缠绕在周身,抵抗着阵法的威压。

「你不说,那就打到你说为止!」

话音未落,阵法顶端就有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青年灵活地避开了:「天帝!就算你是天帝,就没有资格滥用刑罚!」

天帝冷笑道:「你若死了,又有谁会知道呢?鸿蒙,两次死在同一个阵中,你该认命了!」

……

「他在这里!」他听见了阿牵惊慌失措的声音,「他晕过去了!」

他很着急,他想告诉阿牵自己听得见他说话,但身子怎么都不听使唤。

「我们合力破阵!」这是师父在说话。

接着是一顿电闪雷鸣。

大阵化为点点星光,回到了阵眼中。

「他尽力了,已经解了一大半的阵法,否则我们不会破得这么快。」师父一边替他检查伤口一边说。

「雀儿替我们引开了天帝,但拖不了太久,」阿牵施法为他疗伤,问,「师父可知为何天帝忽然对月引发

难?鸿蒙之力在他体内已经上千年,怎么会在即将殆尽时被天帝察觉?」

什么鸿蒙之力?你们在说什么?

师父沉吟道:「往日鸿蒙之力都藏在月引体内,在他牵线的过程中渗入红线,再由红线散落在人间各处吸

取天地灵气,每线中只掺一点,自然无妨。」

「那……」

「可是,」师父的声音有些不忍,「阿牵,你可知神仙身上也有红线?」

「师父这是何意?」

「当一对有情人的情感让天地都知晓,上苍就会为他们降下天命姻缘。他们的手腕上会产生一根红线。」

「……所以,所以他——」

「阿牵,你该知道的。这小子……喜欢你,从小就喜欢。」

师父,你这是干嘛?我还没表白呢……

「我……」

「他越喜欢你,你们腕上红线中的天地之力就越强盛。鸿蒙之力通过这根红线从他体内散发出来了,这气

息过于明显,甚至惊动了天帝。」仙人眉头紧锁,「虽然天帝不能确定月引真正的身份,但这鸿蒙之力足

够他动杀心了!」

「此话当真?」阿牵的声音颤抖了。

师父沉沉地叹了口气:「……事关我徒弟性命,我怎会胡说。」

阿牵道:「要是天帝回来了,仍能感受到月引身上的鸿蒙之力,他绝不会放过月引。」

「是啊,是啊。」师父恨声道,「本来再过几天,鸿蒙之力就耗尽了,就算有红线也没事,这真是——」

「雀儿拖不了这么久的。」阿牵冷冷道,「月引也禁不住天帝的试探了,他会死的。」

「我知道。可是——」师父的吐字都变得艰难,「阿牵,只是你们!」

「师父,我只问你,加上我的忘川水,你能不能将他这段记忆抹去。」

为什么要抹去我的记忆?

师父越发焦躁:「我能,只是他的脑子从此会变得混乱——而且你——」

「那就可以了。」阿牵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从他袖中取出绝情剑,「知道他心属何处就可以了。」

「再多的,就是奢求了。」

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脸上。

「师父,替我护法。」

……

绝情剑,经忘川之水炼造而成,可斩断红线。

三百年前,天庭大乱。

天帝开启弑神大阵想要困杀月下仙人,中途被忽然出现的朱雀打乱节奏。

天帝追捕朱雀而去。

为避免月老身上的鸿蒙之力外露,

孟婆孟牵,用绝情剑取心头血,亲手斩断了二人手上系着的,天命姻缘。

十四

月老从记忆中醒来。

孟婆曾说,三千幻仪镜中能存放人的记忆。

他一直想试试,但孟婆从来不让他靠近。

谁曾想……这镜子里,竟有他自己的记忆。

一件件往事串联在一起,他已将一切知晓了大概。

原来那年鸿蒙老祖并不是自然羽化,而是遭了天帝陷害。

原来天帝一直寻找的鸿蒙之力竟藏在他的身上。

……

月老敲了敲头,觉得很暴躁。

「你醒了。」

他猛地抬头,见孟婆已从入定状态中恢复。

她的面色仍是雪白的。

「嗯,我来找你……」他低声道。

她的眼睛缓缓地眨了一下:「司命说什么了吗?」

「他说天劫已解。」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想挖出她眼中的情绪。

可是她的神色古井无波:「哦,那恭喜你了,过段时日你可以去向卜翎提亲……」

「好啊。」他答应的很快。

倒是孟婆愣了一会儿,接着点点头,递来一碗水:「新调的糖水,你尝尝,要是喜欢,就带点回去。」

月老低头闻了闻,忍无可忍,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你又想灌我忘川水么?阿牵?」

孟婆手中仍稳稳地端着碗:「你想起来了。」

「就这?」月老怒极反笑,「你们合伙瞒了我几百年,就这反应?」

孟婆对他的怒容视而不见:「你想让我说什么?」

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刺激了月老,他手上用力,将她扯的离自己更近些:「鸿蒙之力为什么会在我身上?」

「鸿蒙老祖被陷害时,你离他很近。」孟婆淡淡道,「而鸿蒙之力需要一个强大的载体,月下战神的身体,正好合适。」

「你们怎么知道是我?」

「是朱雀发现的。鸿蒙老祖本该将鸿蒙之力传递给四神兽,但他没有。」

「四神兽在天地间寻觅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你来我府上,朱雀感应到了你身上的力量。他们四神兽与鸿蒙

老祖有着天然的联系,对鸿蒙之力十分敏感。」

「灯下黑?真妙啊。」月老扯了扯嘴角,「让四神兽在天地间游走,干扰天帝的视线,而真正的携带者,

却在他眼皮子底下天天晃悠。」

孟婆点头:「没错。」

月老挥手唤出一根红线:「鸿蒙老祖生于天地,吸收天地灵气孕育而成,若想让他回来,自然需要大量的天地灵气。」

孟婆不说话,静静地望着他。

「月老其职,要将红线散向人间各个角落。鸿蒙之力在我捻线时从指尖流出,附在红线上,再落下人间去吸收天地灵气……嗯,当真安全的很。」

「是啊。」孟婆仍是点头。

月老咬着后槽牙,「两千年前你不许我卸任月老之职,就是因为这个?因为当时鸿蒙之力并未完全散落人间。」

孟婆抬眼看他,一时沉默。

「你还记得当时我是怎么领的职么?」他问。

孟婆闭上眼睛。

她又没喝过忘川水,怎么会不记得。

……

那是一个漫天繁星的夜晚。

孟牵躺在一叶停泊在忘川旁的小舟上。

「阿牵,你要留在这里么?」月引和她头靠着头,无聊地玩着她的头发。

「嗯。」

「忘川是你长大的地方,你不舍得也正常。只是我在天庭,来找你有些远。」

「……」

「听师父说,你要做黄泉引路人。」

「嗯。」

「阿牵,你看。」月引从袖中取出一支发簪,抬手举到她眼前,簪子上绽放着一朵曼珠沙华,「好看吗?」

「好看。」她嘴角轻轻掀起。

「送给你。」月引说。

孟牵伸手去取。

月引不松手,和她一前一后握着簪身:「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得来的?」

她便问:「你是怎么得来的?」

「前阵子月老前辈闹退休,上边不许,说是人间没了月老牵线,会有些混乱,让他再顶一会儿,等天庭找

到了合适的人选再放他归隐。」

孟牵懒洋洋地开口道:「哦?」

她这样便是感兴趣了,月引更加来劲:「那天我路过十三天,见到一群人在那里簇着,就过去看热闹。原

来是天庭提了一群年轻仙人在选拔月老。」

「首位的仙官手上捧着这支簪子,说是谁能拿起红线,就能得到它。这簪子是个难得的法器,能幻化出彼

岸梦境,杀人于无形,那些仙人一个个眼馋极了。」

「我想这簪子很衬你,就打算去碰碰运气。」

孟牵忽然问:「你拿起来了?」

「对啊。」月引语气中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厉不厉害?」

「这倒是难得。」她有些诧异,「但凡这样的差事,都要经过天道的认可,你拿得起红线,说明天道认为你堪当大任。」

月引得了夸奖,满意地松开手:「你前阵子不是说我过于懒散么?师父也挤对我整天不做事,事情这不就来了?」

「……」

「而且仙官说了,上一个月老当职五千年,确实久了点,我只要在职一千年就——」

「一千年不够。」孟牵忽然道。

「嗯?」月引不明所以,「什么不够?」

孟牵默了默,道:「一千年过去,你又该懒散了,不如做得久一点……」

「这个不重要,以后再说。」月引指尖分出一缕青丝,扭捏了一会儿,问,「阿牵,你猜我为什么要做月老?」

「为何。」孟牵的声音有些模糊。

月引道:

「黄泉引路人,月下牵线者。」

「一个牵人今世姻缘,一个断人生前执念。」

「在话本子里,这样的两个人……」

「当真是——」

月引偷看了孟牵一眼,见她已经阖了眼,于是伸手,悄悄将刚才分出来的两人的头发打了个结。

然后心满意足地躺下,听着忘川之水潺潺流淌,等风来吹散他面上的彤霞。

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

这样的两个人。

月引和孟牵。

当真是——天生一对。

十五

「阿牵,用心头血来断红线,疼吗?」

月引指着孟牵的心口问。

「再怎么疼,」孟牵目光低垂:「时间长了,也就忘了。」

「就像那条红线从未存在过一样,是吗?」

「鸿蒙之力散完了,鸿蒙老祖安全了,我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你要把我推开了么?」

月引眼中满是痛意。

他求了多年的缘分,她弃之如履。

孟牵抬眼,淡淡开口:「你的天劫被卜翎所解,往后自然是同她一处,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就这样着急地把我推给别人吗?」

月引死死抓住她的手,「阿牵,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一个养着鸿蒙之力的容器?」

「这是你自己说的。」

「你对我到底——」

孟牵想抽出自己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多此一问——」

忽然之间。

唇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迷惑地睁大了眼睛。

独属于月引的清冽气息将她包围,伴着他急促的喘息。

孟牵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她想推开他,却被他框住腰肢,狠狠拉近。

明明两个人的唇都是冰凉的。

可碰在一起时,却变得越来越滚烫。

「月……」

她的声音埋没在两人的唇齿相交间,化作一声低吟。

月引扣住她的后脑,不许她乱动,吻得有些凶狠,但更多的是笨拙。

她已经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可这混蛋男人还是不肯松手。

嗯……或者是住口。

她只能静静地被他拥在怀里,不抵抗,不迎合。

他热烈,她承受。

直到殿内燃着的蜡烛在风中跳跃着熄灭。

月引方才如大梦初醒般顿住。

漆黑的殿内只剩下两人的混乱的呼吸。

孟牵后退一步,轻轻喘着气问:「满意了吗?」

她的唇娇艳欲滴,而月引的脸红了又白。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但绝不是在这样的情景场面下。

见她仍是一副漠然的样子,他的心中阵阵抽痛:「你无所谓是吗?」

哪怕他对她无礼。

大殿中涌起风声,吹乱白纱,将两人相隔。

孟牵转身,衣诀纷飞:「你不必再来了,鸿蒙初醒,天地将乱,从此,便是陌路人。」

她说的那样冷漠,连一个眼神也不屑给他。

「好一个陌路人。」

月引惨笑一声:「我与转轮王,也没什么不同吧?」

「几千年来,原是我一厢情愿了。阿牵。」

他闭上眼睛,一步一步后退,最后身影在殿前渐渐淡去,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那就祝你,祝你们,年年岁岁,长相见。」

十六

孟牵一直闭着眼睛。

她不能也不敢睁眼。

因为眼中蓄着太多泪,她不能让月引看见。

「值得吗?」

有人在黑暗中问。

孟牵似乎毫不意外他的到来,扶着椅背坐下,道:「与你何干?」

那人从大殿角落中渐渐浮现出身影,是个身穿玄色华服的青年。

青年面上带着笑:「小孟,你早知道我在这里,为什么不告诉他?」

孟牵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青年感叹道:「当年老祖将你带回来时,你的眼神就是这样。」

哪怕后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了上百年,你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德性,我来逗你,你都不带正眼瞧我的。」

好像除了老祖和朱雀,就没有人能入你的法眼。我以为月引不会是例外。」

他眼神凉凉的,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你竟然和他有过一条红线……小孟,你不该去断它的,若天帝杀了他,红线自然就会消散,那时你便能无恙。」

孟牵咳了一声,道:「我做事,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青年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很难受?」

「……」

「天赐姻缘被斩断,算是乱天命,必遭天谴。」青年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按说这么多年过去,也该发作了,可为什么你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月引却仍然活蹦乱跳?」

孟牵的眼皮已经越来越沉,她闭上眼睛,淡淡道:「你已经猜到了,何必问我。」

青年瞳孔微缩,几步就到了她身旁,扣住她的手腕,半晌带着怒气道:「你果真用秘法将反噬全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纵使早就猜到了,可亲自确认后,他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听说,前些日子,月老一直在相看仙娥。想是那时反噬就开始了吧?你骗他这是要历情劫?」

真是可笑,哪里来的什么天劫,不过是天谴反噬罢了!小孟,你煞费苦心编了这样一个谎来骗他,自己独自承受一切,怕他往后寂寞,连道侣都替他打算好了,可真是伟大!他值得吗?!」

孟牵仍是那句话,「与你何干?」

青年收紧了手:「孟牵,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为什么你眼里,从来就没有我?」

孟牵被他手中真气震的气海翻涌,一口鲜血从口中咳出。

青年骇然,有些慌乱地运气给她调息:「反噬也不该这么快就将你折磨成这样,你到底做了什么?」

孟牵缓缓抬头看着三千幻仪镜上喷洒的血迹:「违抗天命,遭反噬是必然,两个人或许能活,但也是生不

如死。若要一个人扛,就是必死无疑了。」

青年愣了愣:「你……」

「前些日子,司命来求我,让我把雀儿的记忆还给他。」

「怪不得她看起来和从前——」青年随即反应过来,看向三千幻仪镜,「你把她的记忆存在了里面?可这

镜子里面凶险异常,寻常神仙进去也是个死,你——」

「雀儿的记忆被我施了封印,只有我拿得出来。横竖是死,死前多受点伤,不是大事。」孟牵嘴角不断有血溢出。

青年满身戾气:「我去杀了司命星君。」

「他不晓得三千幻仪镜的威力,何必迁怒。」孟牵笑了笑,「倒是你,你见到雀儿了?」

「她拿回记忆后,还是和从前一样。」

「在鸿蒙天帝两军对峙时见到的?」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不错。」

孟牵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你啊,玄武。」

背叛老祖的那个人。

玄武有些惊讶:「你早就知道?」

「猜测。」孟牵没有说实话。

四神兽都是鸿蒙老祖养大的,但只有玄武心思最深。他一向是玩世不恭的样子,吊儿郎当,让人看不出想

法。只在少年时,他曾在醉酒后向孟牵抱怨过鸿蒙老祖的无为。

「老祖总是心软,那些翼族废物根本不该救。」

「老祖说,等他羽化,就会把鸿蒙之力传给我们四个中的一个,到时候我会争取。」

「小孟,若我得到了鸿蒙之力,我必将改天换地。让那些蝼蚁都颤抖在我脚下。」

……

第二天酒醒,玄武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玄武,只有孟牵知道,他心中一直压抑着一只疯狂的野兽。

她担心玄武对老祖不利,将原话一字不漏地转告,鸿蒙老祖却只是笑笑,告诉她,顺其自然。

……

没有在玄武露出真面目的最初将他扼杀,是孟牵唯一后悔过的事情。

「当初你是第一个到现场的……或者说,你一直在那儿看着老祖被诛杀。」她闭上眼睛,「老祖不将鸿蒙之力传给四神兽,反而无声无息地交给月引,就是怕你感受到他们三个身上的气息,再下黑手吧。」

「猜得很准。怪不得我这些年没有再见过月引,原来你早有防备。」玄武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我可以

理解为,你很了解我吗?」

孟牵侧脸避开一些:「天帝让你来杀我?」

「不错。」玄武道,「鸿蒙老祖率大军归来,朱雀在侧。当年朱雀是魂飞魄散了的,能保存记忆不散的神

器只有三千幻仪镜,他再傻也该知道是你了。」

「那你该动手了。」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指使我?」玄武冷笑,「我领这个差事,是为了来保护你。」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大限将至。」

玄武摇头,从袖中取出一盏灯。

孟牵皱眉:「聚魂盏。天帝很看重你。」

「小孟,你不用怕。」玄武伸手将她拢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有了聚魂盏,再杀一千个仙人祭天,你会没事的。」

十七

孟牵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开始思考对策。

她撑不了多久了,怕是等不到朱雀来救,那就只能……

「小孟,牵儿……」玄武脉脉地看着她,轻易看穿了她的想法,「不要想着自毁元神,那样的话,一千再翻

十倍,方能救你。很麻烦呢。」

「你永远不会懂为什么老祖没有选择你。」孟牵也没了法子,只好能拖就拖。

「无所谓了。玄武笑着把玩她的耳垂,「牵儿,这些年过来,我想通了,什么天下苍生,什么鸿蒙之力,都不如你重要。等我重塑了你的魂魄,抹去你的记忆,你就完全属于我了。我们去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从此以后只有彼此……」

孟牵:「……」

她鲜少有想不通的时候,但此时此刻她确实想不通了。

她是造了什么孽,才让玄武对她的执念如此之深,甚至超过了对鸿蒙之力的渴望?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孟牵虚心求教。

「什么为什么?」

「你对我。」

「哦。」玄武的脖子竟然有些红,他换了个姿势抱着她,开始回忆,「我小时候不喜欢说话,朱雀喜欢缠

着老祖,青龙白虎整日黏在一起,只有我一个人干什么都是一个人。」

「后来老祖把你捡了回来。你也不爱说话,比我还安静。」

「最初一百年,你总是在忘川里待着,老祖说你在炼体疗伤,不许我们打扰你。我无聊的时候,就站在奈

何桥上偷偷地看你,你一定也很无聊吧?」

玄武有些怀念:「那时候我觉得,两个人都无聊,好像就没那么无聊了。」

孟牵:「……」她能说她一点都不无聊么?

她忍了忍,没忍住:「月引那时为我找了一个听音螺,连着许多凡间的说书馆,所以我其实每天都在听书。」

玄武:「……」

默了半晌,他又说:「我和你说话,你总是不理我。但我知道,你只是面冷心热。」

这又是什么时候给你的幻觉?

孟牵毫无印象,只好应了声:「哦?」

玄武道:「小时候我不爱练功,有一次被老祖罚了面壁思过。朱雀他们都笑我活该,只有你……你给我翻了一个花绳,来逗我开心。」

他说罢,热切地看着她:「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好意思告诉我,我自己领会也是一样的!」

「……」孟牵回忆了一会儿,没想起来给玄武翻过绳,忽然记起曾经同月引的比赛,恍然大悟:

「有一次我同月引比赛翻绳,前一天他赢了,我很不服。练了一晚上以后,第二天我赢了。他赢了在天庭给每个路过的人都翻了一遍,为了教大家知道我比他还厉害,我就给天庭和地府路过的每个人都翻了一遍。」

玄武:「……」

孟牵仔细确认了一番,自信道:「应该是那次顺手翻给你看了吧,我不会记错的,你当时是不是站在梵焰天旁边罚站?」

玄武:「……」

深吸一口气,玄武道:「还有一次,你亲手酿了桃花酒,放在我的院子里,那酒很烈,我醉了一天,我说我喜欢桃花酿,只有你记得……」

孟牵:「月引喜欢喝酒你知道吧?哦你不知道。有段时间他吵着要喝桃花酿,我就酿了几壶给他,有一壶没封好,他不爱喝,让我带回去,我也懒得收拾,就递给了旁边的小鬼。」

玄武:「……然后?」

孟牵:「然后那个小鬼问我她能不能借酒献佛拿去送人,我说可以。」说罢她又想了想,「她说送给她的心上人来着,呃,或许她是暗恋你吧?我记得她说她会在酒壶上放一朵玉桃花,你有看到吗?」

玄武黑着脸从胸口扯出一块吊着的玉佩,正是一朵桃花的样子。

这玉佩他已经贴身保管了几千年。

孟牵赞道:「那什么,你还蛮用心的。等我告诉那个小鬼,她一定会很感动——」

「够了!」

玄武握住她的肩膀,厉声道:「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能改变我的主意!不要再想着月引了!等我抹除了你的记忆,一切都会变好的!!!」

孟牵被他抓的生疼,强笑道:「你把我的头发弄乱了。」

玄武冷静了一些,柔声道:「我替你理理。」

说罢他伸手,取下了她发髻上斜戴着的一支簪子。

上面绽放着一朵彼岸花。

孟牵默念口诀,眼中燃起血色图腾,一个巨大的领域从彼岸花中散开。

她无法改变玄武的想法。

只能靠这个阵法挡一挡了。

聚魂重生是有时间限制的,只要她现在立刻自毁元神,就算玄武护住她的元神,被阵法挡住,也来不及去

做血祭。

只是……不甘心么?确实是有的。

孟牵眷恋地闭上眼睛,脑海中自然的浮现出了那个手持红线的身影。

不管是战神月引,还是月下仙人,始终都是她孟牵的,心上人。

再也见不到了呀。

……

玄武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他被困在了彼岸花海中,一时无法脱身:「牵儿,你在做什么?不要冲动!」

「我做什么,关你锤子事……」孟牵结着印,想起了月引。

去除记忆后,他变得有些迷糊,平时就爱锤子来锤子去的,不过她觉得很可爱。「原来骂人的时候说锤子这么开心。」

彼岸花的领域扩大到笼罩了整个大殿,当领域覆盖了最后一个殿门后,孟牵愣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回头。

只见一个周身飞舞着红线的男人立在殿前,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满脸委屈地大吼道:「孟牵!你刚才说的话老子一个字都不相信!」

「就算你把老子和你的天命姻缘斩断了,老子也要把它——」

「接!回!来!」

十八

孟牵呆呆地看着殿前的身影,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月引踩着风几步到了她身边,看清她嘴角的血迹后大惊:「这是怎么了?」

惊慌失措的样子,让她想起过去他也总是夸张地抓着她的手喊:「这是怎么了?怎么擦破了皮?疼不

疼?」

然后她就会一成不变地回答:「这么小一个伤口,好在你发现了,不然再过一会儿可能就愈合了。」

很幼稚,但两个人都乐此不疲。

孟牵忽然笑了。

「你刚才太用力了。」她说。

月引的脸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被孟牵注视着,话都说不利索了,「阿牵,我刚才……我就是想回来向你道

歉,我错了,你打我吧。」

说罢自觉地把脸往她跟前凑了凑。

这认错的姿态一如往昔。

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微颤的睫毛,孟牵忽然觉得上天待她不薄。

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她倒在了他的怀里。

月引不敢动。

「呆子……」孟牵努力抬头,抵着他耳畔轻声说,「我喜欢你啊。」

一直都是。

月引心中大震,多年夙愿终得回应,他却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因为孟牵白衣上的血

迹太过触目惊心。

他有些慌乱地盘坐下来:「阿牵?你到底怎么了?」

「我……」孟牵从看见他回来的那一刻起,就不打算再瞒他。

本以为再也不会相见了,但既然他回来了,就当是上天的旨意吧。

只是她实在太累了,眼皮越来越沉,话在嘴边说不出口,直接在月引的怀中昏睡过去。

「阿牵!」月引手掌聚起光芒,握住她的手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渡给她。

仍被困在彼岸花幻境中的玄武冷笑道:「月引,牵儿要是死了,就是你害死她的!」

月引稳住了孟牵的心脉,才问道:「她到底怎么了?」

玄武情绪很激动:「你还搁这儿做梦呢?!牵儿为什么会这样虚弱,都是因为你们那个该死的天赐姻缘!

你以为红线断了就没事了?这可是要遭天谴的!你之前拿不起红线,就是遭了反噬了!」

月引皱眉:「阿牵说……」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玄武越说越有一种自己抓住事情本真的得意,「那都是她和司命一起诓你的!司命当年的情劫确实不假,可你的劫却是牵儿看到你遭反噬后杜撰的!她和司命一起做了个局,骗你以为自己只需要找个仙娥谈情说爱就能把劫渡过去了,再哄你去相亲,接着她自己使用秘法,将本该两个人承受的天谴转移到她自己身上!」

「她觉得自己本来就活不久了,还顺便进了三千幻仪镜将朱雀的记忆取出,这下子更是油尽灯枯!在牵儿的计划里,在你和仙娥缠缠绵绵的时候,她早就魂飞魄散了!」玄武在幻境里将屏障砸的框框响,「月引,这样的深情,你觉得你配吗?!」

见月引不说话,他更是得意:「牵儿这样的女子,你是配不上的。她为你受了天谴,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唯有我的聚魂盏和祭天阵能救她!识相的赶紧把我放出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月引也不理他,知道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直接一挥手封住了幻境的五感,任玄武在其中乱叫。

他唤出一面镜子,敲了敲镜面,道:「老头,你在里面躲了三百年,可该出来了。」

十九

「咳咳,你个小没良心的……」镜子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为师当年为了救你可是折了半身修为在该死

的阵法上,在镜中仙境养了三百年才将将复原大半,到今日方能离开镜子,怎么能说是躲呢?」

月引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但仍不饶他:「赶紧出来救你徒媳妇。」

「呵呵,真不害臊,人家孟牵说了要嫁你了么?连媳妇都叫上了。」镜子一阵嗡鸣,从中晃晃悠悠荡出一

个白胡子老头来,「对了,前阵子那个……是阿牵想出来的主意,我只是配合她演了一段,你可不许拿我撒

气。」

「你还好意思说?」月引没好气地道,「她胡闹,你也任她胡闹么?要不是我刚才回来找她,后果不堪设

想。」

白胡子老头有些害臊,挠了挠头:「我哪知道她打的是这个主意?这丫头骗我说朱雀有上古的法子能破

劫,我才同意合伙诓你的……」

月引不再纠缠:「先想想办法吧。」

孟牵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呼吸也愈加短促困难。

白胡子老头绕着她转了几圈,为难道:「我有魂玉可暂时护住她的魂魄,可这天谴……我能想到的法子同玄

武是一样的。」

月引握住孟牵冰凉的小手,忽然问道:「师父,阿牵和我是因为逆了天命才遭此劫难……若是将红线重新连

上呢?」

白胡子老头愣了愣:「你倒是敢想。」

「且说能是不能。」

「或许……」白胡子老头终于严肃起来,闭上眼睛开始掐算,过了良久方道,「可当年阿牵为断红线,取了

心头血,这会儿插她一刀,她怎么受得住?」

月引眼神温柔:「天命姻缘是两个人的事。当年是她断了,如今我再连上便是。」

「我可告诉你,这法子不一定能成。」

「成不成,要试了才知道。」月引抬起手。

只听得忘川之水卷起惊涛骇浪,轰鸣声中,有一道光芒冲破水帘朝大殿爆射而来,掷入月引手中。

「这是什么?」白胡子老头好奇地看着月引手中银白色的匕首。

「牵引。」月引抚摸着匕首上的纹路,「阿牵赠我绝情剑,我总想着回她一份什么才好。这把牵引同绝情

剑一样是用忘川水炼造的,我本想交给她作为信物。」

「绝情剑斩断情缘,而它……拥有我和阿牵的名字。」

「就用它来取我的心头血。也算讨个吉利。」

说罢,月引反手将牵引刺入心脏。

霎时间,有无数滴细细的血珠从他心口沁出,渐渐汇成一股红色长线,向孟牵飘去。

「看来能成!」白胡子老头喜道。

「那就好……」眼见血线渐渐凝实,月引却像支撑不住似的,一头栽倒在孟牵身旁。

取心头血本就是极其损耗仙体和心神的。

何况孟牵斩断的红线太过久远和决绝,想要修复,需要比那时更多的血去填补。

月引的脸色在几息之间变得苍白,却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笑了起来。

他艰难地摸索着,找到了孟牵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阿牵,你看……」

月老和孟婆,月引和孟牵,本就该是天生一对。

绕是天道戏弄,我也要逆转乾坤。

对你,我绝不放手。

二十

忘川河畔。

「雀儿,我能不能……」

「不能。」

「我还没问呢!」

「……」小云雀——朱雀冷漠地看了司命一眼,「你想在月引脸上画王八。」

司命不甘心:「有这么明显吗?」

旋即又往朱雀身边蹭了蹭,欢喜道:「雀儿果然和我心有灵犀。」

朱雀无奈地让他靠着肩膀,诚然她并不在意司命是否在月引脸上画了王八,但总不能让小孟醒来一睁眼,

就看到面前有一个巨大的王八啊。

安抚地顺了顺司命的毛,她抬眼看向远方。

距灭神之战已过了三年。

三年前,鸿蒙老祖从沉睡中醒来,带着无穷的天地之力,率三大神兽和无数仙人攻上南天门。

天帝在暴政之下早已失了人心,天兵天将纷纷倒戈。

天帝震怒,同鸿蒙老祖对决与碧海青天河,大战三天三夜后,被鸿蒙老祖一剑斩落,形神俱灭。

鸿蒙老祖结封神印,镇压在碧海青天之上,万年后方能消散。

战后朱雀赶往忘川,只见到满身颓然的玄武,和一脸「这也可以」的无为道人。

无为道人是个话痨,朱雀听他叨了两个时辰以后,总结道:「所以,月引用心头血修补了他和小孟的红

线,结束了天谴,但是由于两个人都过于虚弱,所以陷入了沉睡?」

无为道人:「嗯。」

朱雀:「……」就这么点东西你叨了这么久?

无为道人:「……你想打我?你打不过我。」

朱雀:「等你下凡历劫时,我会让司命给你写个好本子。」

无为道人:「……也是程咬金不清不楚么?」

司命:「……」

朱雀:「你且说他们什么时候能醒。」

无为道人挠头:「大概三年吧。」

于是朱雀从忘川旁摘了彼岸花,簇成一个花棺,让孟牵和月引在里面躺着。

她将花棺置于忘川之上,每月来探望一次。

忘川之水潺潺向冥界而去,静待故人醒来。

无为道人在奈何桥旁搅了三年的孟婆汤,因为煮的汤太过难喝,其间被无数亡魂破口大骂。

……

「我告诉你们,死都死了,就不要有太多无理取闹的要求!!」无为道人在锅边敲着汤勺和鬼魂对骂,气

势汹汹。

「喝了你的汤老子转世投胎都怕忘不了这味儿!!」结果那亡魂比他还凶,「你煮个锤子的汤你怎么不把

自己煮了!?」

看着不远处因为挨骂一直跳脚的无为道人,朱雀嘴角牵起一抹怀念的笑容。

「小孟,三年了,该醒了。」

再不醒,下次司命要画王八,我可不拦他了。

二十一

孟牵醒来时,很懵。

她失去意识前,想过许多结果。

什么形神俱灭,和月引共赴黄泉,总归是死了,和她没有关系,要伤心也是别人的事。

又或者是她和月引都活着,那么等伤好了她一定要和朱雀青龙白虎一起揍玄武。

千想万想,没想到,一睁眼,所见之处红彤彤的一片。

……所以人灰飞烟灭以后,会来到一个全是红色的世界么?

「小孟,你醒了?」

朱雀的声音将孟牵的思绪从神游中拉了回来:「无为道人说你今天会醒,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洞房花烛夜

呢。」

孟牵:「……什么夜?」

「洞房花烛夜啊。」

孟牵:「恭喜,你和司命有情人终成眷属。」

朱雀:「……」

「月引呢?」孟牵问。

「他在准备呢。」朱雀将她扶到椅子上,「你也该准备了。」

孟牵目光扫了一圈四周,大红的喜字贴了满屋,若是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就是蠢了:「是我和

他……」

朱雀替她梳头:「不错,你若是不愿,我们三个把月引揍一顿,悔婚就是了。」

孟牵低下头,看着手默默地出了会神,忽然弯了弯眉眼,轻声道:「还是不揍了吧。」

朱雀拿着梳子的手一顿,朝镜子看去。

只见那镜中的女子,面染绯色,低头浅笑,明眸波光艳涟,其中有万千情绪,却都是因一人而起……

想起意中人的姑娘笑起来有多美?

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绝色。

小孟呀,终究逃不过月引那小子千年万年的纠缠,坠入了他的情网。

二十二

朱雀替孟牵准备了好几套嫁衣,想让她选一套自己喜欢的,被孟牵拒绝了。

她抬头望天:「雀儿,我有一条裙子……」

朱雀愣了愣:「是你当年藏在忘川的那条么?」

几千年前,朱雀来忘川约孟牵出游,正巧碰见她将一条火红的裙子放入盒中,小心翼翼地沉进忘川。

朱雀被那火焰般热烈的色彩迷住了,问孟牵那是用什么做的。

孟牵慢悠悠道:「我自一千年前,每年从彼岸花海中选出开的最好的一朵曼珠沙华,捣成花泥,为丝线染

色,又借来月老前辈的神器姻姻将其纺成缎子,最近方裁成了……」

「……好麻烦啊!」朱雀没耐心听完,「小孟,你费那么大的劲做一条裙子做什么?」

孟牵却不回她:「月引最近在凡间寻到一台好戏,你想看么?」

朱雀便不再纠缠那裙子,喜滋滋地陪孟牵去看戏。

戏是好戏,只是月引那臭小子一贯的讨厌,他指着戏台上的璧人对朱雀道:「小雀儿,你看这凤冠霞帔好

看么?」

朱雀不爱和他说话:「好不好看都和你没关系!」

「我觉得特别好看。」月引难得没有和她抬杠,看了一眼孟牵,又说,「我一直……」

孟牵目光仍在台上,淡淡道:「你一直很喜欢凤冠霞帔,一千年前看戏的时候你就说过了。」

月引挠头:「你记得啊,哈哈……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觉得挺好看的……」

……

那时的朱雀,满门心思都在戏台上,并不曾理会他们话中的机锋。

她一直都觉得,月引对孟牵,是一厢情愿的。

如今想来……竟是一个说者有心,一个听者有意。

他的话,她一直是记在心上的。

情不知所起,意却因你而动。

那缠绕着两人的情思,竟早已嵌进了悠悠岁月中。

都道孟婆孟牵是个冷情人。

何人知晓,她只为一人暖。

凤冠霞帔,他既喜欢,她愿意穿给他看。

二十三

「一拜天地!」

拜的是天地造化。

「二拜高堂!」

拜的是座上喜气洋洋的无为道人和端方如玉的鸿蒙老祖。

「夫妻对拜!」

拜的是月引的孟牵,孟牵的月引。

「阿牵。」月引扯扯手中的花球。

「嗯?」孟牵微微抬头。

听见她的声音,他松了口气:「没事。」

盖着盖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孟牵知道他一定在笑:「是我。不是做梦。」

月引喉头一哽。

阿牵,真是了解他啊。

礼毕,满堂喝彩。

今日孟婆月老大婚,高朋满座。却没人拉着新郎官喝酒。

有鸿蒙老祖坐镇,谁敢挡着月引让孟牵久等?

何况论喝酒,无为道人天下难觅敌手。

月引倒是成了人人嫌弃的对象。

「你可以走了。」

「赶紧走,娶了我们地府第一美人看着你就烦。」

「我们自己会玩的你不用管我们。」

只有朱雀,醉醺醺地扯着他的袖子,想骂他却想不出骂什么,半晌才红着眼道:「你对她……我知道,我就

祝你们长……长相守。」

「谢了。」月引拱手,对着一旁的司命点点头,飞身掠向了孟牵所在的房间。

司命搂着又哭又笑的朱雀,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人群中的鸿蒙老祖。

看来……提亲也该提上日程了啊。

二十四

月引一路赶到洞房,看着窗上映着的红烛,反而停住了脚步。

魂牵梦萦的人就在门后,他却有些近乡情怯了。

「月引,你再不进来,我就自己掀了盖头。」

月引苦笑。孟牵的声音一贯的平稳,倒显得他是个胆小鬼了。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了房门。

拿挑子挑了盖头,纵使他早有准备,呼吸仍窒了一窒。

钗头凤,如意锁。黛眉朱唇,翦水秋瞳。

他说凤冠霞帔很美,不过是想象她穿时的样子。

又怎知,千般万般的嫁衣红装,竟抵不过她一抬眸的风情万种。

孟牵招来桌上的合卺酒,朝他展颜道:「夫君,喝了这酒罢……」

月引喉咙发紧,和她挽着手喝了酒,只觉得酒不醉人人自醉:「阿牵,再喊我一次……」

「不胜酒力,听不清你说的是什么。」

「一会儿你会喊的。」

「喊你个锤子。」她悠然道。

月引叹了口气,不和她犟,将她圈进怀里,分出两缕墨发来,打了个结。

孟牵眨了眨眼睛,将发结切断,又取出一个盒子。

打开来,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发结。

月引心中一动:「这是……」

「你偷偷摸摸打的结,不记得了?」孟牵将发结放好,收了起来。

「明明是光明正大打的结。」

孟牵靠在他的胸前,拿手指在他心口画圈,笑着道:「看来是睡了三年把脸皮睡厚了——」

「你饶我一次啊,别揭短。」

「……」

「阿牵啊……」这漫无目的地闲扯……其实你也紧张了吧。

月引看着床边的龙凤烛,不断地让自己冷静。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可不是来和阿牵拌嘴的。

「什么?」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他的锁骨。

「……」月引抓住她作乱的手,缓缓道,「为夫忽然想起一桩事来。」

「嗯?」孟牵疑惑抬头,还没问出口,就被他堵住了话音。

他在她的唇上流连忘返,低声笑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今天就让你知道,你的夫君……」

「到底行不行。」

「月引……」

「叫夫君。」

是夜,孟牵果然带着哭腔喊了「夫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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