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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顾婉欣，是镇北大将军顾重百唯一的嫡女，也是他唯一的孩子。

他这一辈子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

他说他没能陪我长大，没能亲自教导我，更没能早些给我选个夫婿。他说，若是再早一点点，我就不用嫁入皇族了。

尤记得圣旨来的那天，那是我第一次从父亲的眼里看到了悲切。彼时的我还不理解为什么。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皇子妃就意味着，我这辈子都再也回不到平城了。

…

平城离上京很远。远到我走了半年的路。也是在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平城距离上京这么远。远到这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上京很大，也很热闹。可是，在这里，我并不快乐。我觉得我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样。每天做什么，吃什么，穿什么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

刚开始来的时候，我总是记不住规矩。但后来重复的多了，那些规矩也就刻进了骨子里。

在上京的日子很无聊。每天除了练规矩就是练规矩。我在这里唯一的乐子就是见春。

她总是会到京城的各个茶楼里打探消息，然后回来偷偷告诉我。

就像我的夫君三皇子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

太子是个病秧子。

五皇子的生母是当今的贵妃娘娘。

丞相府的大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

二皇子经常逛花楼被陛下责罚。等等。

虽然都是些人尽皆知的小事，但的的确确是这高楼里面，唯一能带给我欢乐的时刻。

其实我有时候很羡慕见春。我时常在想我要是她就好了。但，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

来上京的一个月后，我的规矩已经学的差不多了，但我依旧不能外出。我没忍住问教习嬷嬷我什么时候才可以骑马，可以会平州。

教习嬷嬷只支支吾吾的给我说快了，快了。可谁也没有告诉我，快了到底是什么时候。

日子又一天天的过了。

我原本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么一直平静下去。直到一天，突然有个陌生男子从天上掉了下来。

他长得很好看。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简直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他跟我说，他是逛花楼被人发现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躲到了我的院子里。让我千万别嚷嚷。

我只看了他一眼，随后十分严肃的跟他点了点头说道：“嗯，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说的。”

许是我太讲义气了，从那之后，他会经常来看我，给我带各种好吃的。

一开始我总会拒绝。因为教习嬷嬷说过，食不过三。这么一大包食物，三口肯定吃不完。

但他却跟我说，只有傻子才会去遵守这些死人定下的规矩。他问我是不是傻子，我说不是。他就让我吃。见我依旧拒绝，他嫌麻烦似的说道：“那你就只吃三口。”

吃三口好像也没有破坏规矩。而且，而且他带的食物确实挺香的，比每日送来的食物都香。于是我就从三小口变成了三大口，直到后来的超级大口。

他也来的愈发频繁。从之前的三天一次到现如今的一天三次。

他从来没有问我是谁，我也没有问他是谁。我跟他就像一场梦一样。除了我们两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可是，除了我以外，也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他的存在。

就像他突然失踪了，我却找不到半点他存在过的证据。甚至，我自己也怀疑起来，他是否真的来过。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我做的一场梦。

彼时，我就要嫁入三皇子府了。我无比期待他可以再出现一次。可惜，我没有等到。

嫁入三皇子府的那天我格外的紧张。

那天夜里我等了很久。

当三皇子挑起我喜帕的那一刻，我瞪大了双眼。

太像了。

三皇子跟他太像了。

只是，到底不是他。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至少是有些相像的。

三皇子的动作并不温柔。弄得我疼了，我就挠他。但他却不理会我，只将我的手高高举过头顶后，捂住我的嘴继续。

他就像一具完成任务的机器一样。让我感觉羞耻又悲愤。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见春默默的守在我的身边。

我很累。任由着鱼贯而入的丫鬟婆子替我梳洗打扮。

今天是嫁入皇室的第一天。

中宫虽然空悬，但我也依旧要进宫向宫里位份最高的贵妃娘娘请安。

我原本以为三皇子并不会同我一起进宫，但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早早的就坐在了马车里等我。

见我吃惊的目光，他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吩咐着马夫快走，别耽误了时间。

我见此也乖乖的坐在了马车的侧缘上。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段路竟是比我之前从平城到上京还要远。

三皇子一路将我送到了贵妃的华清殿。

在哪里我见到了上京第一美人——丞相千金陆悠然。

她同我是一起嫁入皇室的。只不过她嫁的是五皇子，而我嫁的是三皇子。

她真的很美。光站在那里就让人挪不开眼。而且她真的也如传闻中的一样善良。即使是她早早的就来到了华清宫，却也依旧怕我尴尬，要等我一起进殿拜见贵妃娘娘。

我对此表示相当感激。因为这是我来上京为数不多感受到的善意。

在华清宫没聊两句，贵妃就借口支走了我。我也乐意。反正我同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这么一提，我也就顺势离开了。

而后的三天，三皇子每天都来找我。我们无话可说。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对话，一样的事情。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他开始忙了起来，来找我的时间也少了许多。我也乐得清闲，每日养养花，逗逗猫的好不自在。

我们就这样相敬如宾的过了半年。我们之间的话题也多了起来。就算两个人单独坐在一块的时候，也能有可以聊的话题。

而后陛下病重。各路皇子各显神通。其中当之无愧呼声最高的就是五皇子。然而陛下却对这些建议充耳不闻，甚至当朝杖杀了两个支持五皇子的大臣。一时间朝堂人人自危。

而三皇子也因做错了事情被陛下打了二十棍，被勒令闭门思过一个月。

那一个月里，他因为动弹不得，一切事宜都需要我亲手操办。

也是在那时候他才知道，其实他的皇子妃，也就是我，是个文盲。

其实如果不是那天他突然想听话本了，我是可以一直装下去的。

真的。

可惜，那天他就偏偏想听话本。而我十个字里面能认识五个已经算不错了，怎么可能讲得出来？

于是，他终于找到了这一月里可以做的事情。那就是教我写字。

其实我觉得没有必要。

虽然我不识字，但我也不需要识字。

可他却固执的要教我识字。他好像总喜欢看我愁眉苦脸的样子。只要我一皱眉他就开始笑。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笔一摔，梗着脖子就喊道：“不学了，不学了。我父亲大字不识照样当将军，我大字不识也照样能当好皇子妃。”

“噗嗤。”

他被我的理直气壮给逗笑了。捡起床边的笔递回我的手里，笑着说道：“将军好当，皇子妃可不好当。这字还是要好好学的。”

“不学，不学。”

我自幼对于写字这一块就避如蛇蝎。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摆脱了，我才不学呢！

三皇子见此倒是没有为难我，只是故作可惜的说道：“我原本还想着，你若肯好好学写字，等我好了些就带你去城郊骑马。”

“当真？”

一听骑马我就来了兴致。就连一向厌恶的写子也没有那么抵抗了。

“自然。只要你肯好好学识字。”

“好说，好说。别说一天五十个了，就是一天一百个我也能背下来。”

“这可是你说的。那就一天一百个。”

“别别别。”

我原本就是口嗨。一天五十个就已经够烦心的了，要是一百个还不得学到三更半夜的。我这一听，一着急就站了起来，却不想裙摆太长了绊住了我的脚，我一个没站稳就扑倒了三皇子的怀里。

唇齿相碰，一股抓心的异样感爬上心头。我正想着起来，底下那人却按住了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一吻。

“你你你你…”

我羞得如同刚煮熟的虾子一样。

他却舔了舔唇，坏笑道：“都老夫老妻了，娘子怎么还如同新妇一样。”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羞得跑了出去，而他放肆的笑声却在我离开院子后很远，才听不见了。

而后，因为我想到骑马。对于识字一事上也越发的勤奋起来。

也正是这，我才发现，其实我还是有读书天赋的。在短短数十天内，我已经能掌握一些基本的字词了。对于那些小孩启蒙的故事，也大致能认全了。

终于，一个月后，三皇子的禁足解了，他也按照约定带我去了郊外的马场。

熟悉的马儿，久违的自由，让我发自肺腑的舒心。

我在马场驰骋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将马儿归还。

这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出行。谁也想不到，陛下突然传令三皇子进宫。

而三皇子远在郊外，自然没法收到口谕。于是，等我们回去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结果就是，我被贵妃叫进宫罚跪了半晌，而三皇子则差点被陛下打死。

我自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原因。所以我觉得十分对不起三皇子。原本还想在下次再请他带我去郊外骑马，这下，怕是再也开不了口了。

我也不知道该如果弥补我的错误。想来想去也能跟厨娘学了好几天的厨艺，做了一碗黑糊糊的疙瘩送了过去。

好在三皇子也没有怪我，只是让我下次别在做黑疙瘩汤了。

我觉得他人还怪好的，就跟他解释了一下：“其实这是鸡汤。他们说喝了之后补身体。”

三皇子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碗：“这是鸡汤？”

我点了点头解释道：“是的，你看，这是鸡屁股。”

三皇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最后实在没忍住yue了出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思来想去应该是板子打的太重了，伤到了胃。这下我也就更愧疚了起来。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三皇子说什么我都不敢反驳，只能乖乖的去做。

好在三皇子打挨的多了，伤口愈合能力也是极强的。这么重的伤居然不到一个月就好了。

我原本以为他这次挨了打会消停两天，但我却没想到，他居然又要带我去参加什么中秋灯会。

“你你你…真的要去？”

我是不怕的，毕竟我只是跪了半天，无伤大雅。而他确是被打的半条命都快没了。

“自然，还能有假不成？你去不去？”

我死死的盯着他，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玩笑的韵味，然而他却无比真诚的望向我。

我知道了，他是真的不怕死。

三皇子被我看的毛骨悚然，见我一副看死人的样子解释道：“其实你每次看那板子打的可厉害了，其实打板子的太监都有分寸。别说八十板了，就算再加上八十板也打不死。”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还是想出门的。

上京的中秋很热闹。各式各样的花灯看的人应接不暇。

尤其是万花阁推出来的车灯更是吸人眼球。

我看着花车上形形色色的美人有些心痒，于是问道：“明年中秋我可以上去捧花灯吗？”

“不行。”

一旁的三皇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后年呢？”

“也不行。”

“啊，那大后年呢？”

“不行就是不行。怎么，顾婉欣，你还想二嫁不成？”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新奇。就想着试试。”

“哼。”

听我的解释后，他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不少：“你就别想了。那是上京未婚女子才能上去的。”

“哦。”

我有些失望。原来是未婚女子才可以的。唉.png?

“顾婉欣！”

三皇子更愤怒了。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可怕，就像黑夜里的狼一样。他不由分说的把我拉倒角落里，一手禁锢住我，一手抬起我的下巴：“顾婉欣，嫁给我委屈你呢？”

“我我我…”

我嘴笨尚还不知道如何解释，他炽热的吻就落到了我的唇上。

“顾婉欣。”

“嗯？”

“你记住了，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嗯。”

我的声音如同蚊子一般。恰逢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人大喊道：“三皇子府着火了！”

我不是没听清，只是不敢相信。

我下意识的拉住三皇子的手就往外走，恰逢那叫喊之人路过，我连忙拦住了他问道：“劳驾，我想问问你刚刚说三皇子府着火了？”

那人十分兴奋的说道：“是呀！是呀！整个皇子府全没了。据说三皇子和三皇子妃还在里面呢！”

“怎么可能？三皇子府怎么可能全没了？”

我下意识的反驳。要知道那可是皇子府，除了皇宫守卫最严的地方。就算是起火了也不可能全烧没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若是平日里的普通火肯定不行，可是这次是趁乱混入的贼子围剿的皇子府，那是一个血流成河啊！”

那人说完自顾自的走了。

我沉默了好一会，才和三皇子一同赶往了皇子府。

那人说的不假，整个皇子府都被烧的一干二净。此时的火已经扑灭了，乱臣贼子也被赶来的御林军和锦衣卫绞杀了。

可我的见春也没了。

那个在无数漫漫长夜一直陪着我的。

那个唯一和我一样属于平城不属于上京的。

那个给我偷偷讲小故事的小丫头…没了。

她说要给我吃她亲手做的月饼的，这丫头怎么又不守信用？

那夜陛下震怒，连夜将我们召进了京城。相比于乱臣贼子，我们这次的偷偷出府属实算不上什么。

我和三皇子就坐在大殿上，看着来来往往被发落的大臣，蓦然就有一丝后怕。

如果不是我们今日出府的话，那现在我们是不是也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天子震怒，这查办的效率也快了不少。不到天亮就已经查出来了。原来这幕后黑手是大皇子。

那个由宫女所生，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大皇子。

可三皇子非嫡，非长，无权，无宠，他们为何要害他呢？

我不理解，大皇子也直呼冤枉。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三皇子却在此时跪地替兄申冤。

“父皇，儿臣不信大哥会害我。”

他言辞恳切，目光坚定。那份天家的兄弟情足以让所有人动容。

最后大皇子被幽禁到了长秋宫。

从那天之后，三皇子就变得格外忙碌。我也鲜少见他。没了见春的日子又变得格外无聊，我也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以至于他再次见我都夸我成熟稳重了不少。

见我不高兴了，他就从别处抱了只小奶狗哄我。他说就让小白先陪着我，等祭祖大典结束以后，他就有时间陪我了。

可是他怎么会有时间呢？祭祖大典结束之后，他也还有其他事情。

不过我也没想那么多。既然他说要有时间，那我就姑且信他。反正距离祭祖大典也没有多少时间。

我掰着手指默默的数着。

一个人的日子总是很孤单的。以前的我总是不喜欢识字，现在我已经能完整的读完一整本书了。

不过，我不开心。

因为之前这都是见春的活。我有点想她了。好吧！其实我每天都在想她。

以前她在的时候，无论我的饭做的有多难吃，她都会夸我。直到她走以后，我自己尝了一口才知道有多难吃。

不是咸了就是寡了，更有时候我甚至都没做熟。可是明明她每次都吃的很香啊。难道是我太久不做，厨艺退步了？

可是那也不应该啊！

而且见春给我做的风筝也没了。我也不敢让她们给我买风筝去。因为她们总会说不合规矩。

唉！

我闷闷不乐的躺在床上。

这些日子我暴瘦了十斤，整个人都只剩下皮包骨了。

三皇子得知以后就花重金请了厨子，每日变着花样的给我做吃的。

他不太放心我，不管再忙都会抽空过来盯着我吃饭。就算偶尔回不来，他也会嘱咐他的奶娘过来。

但我有点怕他的奶娘。因为她总是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她总说我没规矩，比不上陆悠然。

可是原本不就比不上？

我更不开心了，偷偷告诉三皇子我会乖乖吃饭，问他能不能把奶娘叫走，我有点怕她。她总是很凶。可是三皇子却不以为然。以为我在闹小脾气。

唉！

终于，在奶娘的猪油拌饭饲养下，我如愿的胖了二十斤。不过，胖了二十斤的我越发美丽动人了。

奶娘得知我在三皇子面前摸黑她后，也越发拐着弯的讽刺我。

她是三皇子最亲信的人。这府邸的中馈也由她把持着。这么些年，她在府邸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人。

见她对我的态度，底下那些狗腿子都以为我失宠了，不日就要被休了，一个个也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其实是有点伤心的。因为我在这个院子里总会有无力的挫败感。

没有人跟我说话，也没有人会关心我。

我甚至觉得这里比以前在高院里学规矩还要让我难受。

不过好在祭祖大典就要开始了。我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那一天。

然而在那一天，上京乱了。

太子殿下薨逝，五皇子起兵造反。三皇子护驾。

慌乱中，有一只剪直奔三皇子而去。而我就站在他的身边。

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疯了一样的扑上去替他挡了这一箭。

明明我是最怕疼的。

“嘶。我不会要死了吧！”

我低头呢喃着。而我的身边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别死。

可是我突然觉得就这么死了也好。

然而，我到底没死成。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那箭虽然没有伤及我的命脉，却因为摸了剧毒也险些让我丧命。不过，我命大，居然硬生生的抗了过来。

这一个月上京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那日太子殿下薨逝，五皇子起兵造反。原本五皇子已经稳操胜券了，却不想关键时刻锦衣卫和御林军反了。于是五皇子就在龙椅上被乱箭穿心。

那时，他距离这天下最尊贵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而连失两子的陛下也因为年迈接受不了打击，中风了。至此，呼声最高的三皇子临危受命，被迫监国。待陛下情况稍微好些，才传位于他。

作为皇子妃的我，自然也顺势水涨船高成为了皇后。

清醒的这几日，我听得最多的就是陛下的如何宠爱陆贤妃。

陆贤妃？

见我疑惑已经有宫女替我解释，原来陆贤妃就是陆丞相的二女儿。

我抿嘴没有说话。

心有些疼。

可我知道，他不会只是我的丈夫。无论他是三皇子还是陛下，他都不会只有我这么一个妻子。

我清醒后，陛下也曾来看过我。不过每次都说不上两句，他就有事被叫走了。

我一向不善言辞，对于这一切我只能默默忍受。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一个月以前，他说过，等祭祖大典结束后就会多陪陪我的。

可惜他食言了。

又过了两三日，等我气色好转以后，那些新进宫的美人才来拜见我。

新进宫的嫔妃有六位。除了陆贤妃，陆怡然以外，还有兵部尚书之女，谢云深，大理寺寺卿之女，庄晓蝶，锦衣卫统领之女，李佳柔，御林军统领之女，胡不喜，中书舍人之女，江钰允。

因为是功臣之女，所以这一批嫔妃的位份都很高。

兵部尚书之女，谢云深为谢妃。

大理寺寺卿之女，庄晓蝶为庄妃。

锦衣卫统领之女，李佳柔为柔嫔

御林军统领之女，胡不喜为舒嫔。

中书舍人之女，江钰允为钰贵人。

在我昏迷的这一个月里，大家都陆续得宠。当然其中盛宠最浓的当属陆贤妃。

只是，陆贤妃这脸跟她阿姊长得也太像了吧！要不是陆悠然已死，她们两个站在这里我是真的分不出来。

陆怡然跟她嫡姐真的很像。不止在样貌上，就连性格也是一等一的体贴。跟她说话总是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聊了半晌之后，我也乏了，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唯有一个人仍然站在一处不动。

我抬眼思索了片刻，终于把脸和名字对上了。

“柔嫔，你为何还不走？”

底下那人笑嘻嘻的说道：“娘娘，妾是舒嫔。”

呃…什么嫔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为什么还不走好吧！

见我扶额，舒嫔立马站上前说：“妾喜欢娘娘，想和娘娘多在一块呆一会。娘娘要是不嫌弃，就让妾留下来吧！”

那模样可怜巴巴，大有一副我不让她留下来，她就哭给我看。

见我疑惑，一旁的大宫女在我耳边悄悄解释道：“舒嫔娘娘怕是来蹭饭的。”

我瞪大了双眼，只听旁边的大宫女继续说道：“在您还没醒的一个月里，除了钰贵人那处，舒嫔娘娘能蹭的都蹭了。”

我…好吧！我竟然无言以对。

不过，既然是来蹭饭的，那也就让她留下来吧！

于是舒嫔就成了我这里的常客。

一开始也有人在我耳边说，舒嫔是因为想抢陛下所以才日日来蹭饭。但其实只有我知道，舒嫔是真的不喜欢陛下。她是真的喜欢吃饭。

甚至，她在听见陛下驾到四个字后，会着急的从窗户翻走。

当皇后的日子比皇子妃好多了。我每日的事情也多了起来。渐渐的我，也培养了自己心腹。

陛下也总爱来我这，但每次他来了也只是坐坐。我们之间相处最多的就是，他批奏折，我磨墨。

可是我不爱磨墨。相比起来，我更爱看钰贵人的话本子。

钰贵人是个才女。但又不是传统意义的才女。她不会吟诗作对，弹琴书画。但她写的话本子确实是一绝。甚至比起外面的那些话本子都堪称上品。

钰贵人是个沉默少言的人。她对待任何事情都是不冷不淡的。若不是那次她托付太监外出替她卖话本子被谢妃撞见，大闹了起来，我也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不过，我作为皇后，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那必然不能就这么算了的。于是我把钰贵人叫到了坤宁宫，狠狠的批评了她一顿后，没收了她所有的话本子，并且告诫她以后有新的话本子，第一时间先给我看。

当然我看过以后，也会帮她托人卖掉，至于卖的钱我全都给了她。按理来说身为陛下的贵人，生活不至于如此就拮据，但钰贵人确实如此。

不过，钰贵人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问。于是我和舒嫔的两人小分队又加入了一位新成员。对此，舒嫔也很高兴。因为钰贵人胃口小，不会跟她抢吃的。

时间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我每日早晨起来跟谢妃拌拌嘴，下午看钰贵人的话本子，晚上再去给陛下磨墨，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对于这样的生活我是很满意的。但是陛下总是不满意。他总是一遍一遍的要我说，我爱他。我不愿意，他就掐着我的腰，咬我的肩膀。

我不能理解。明明他爱的是陆贤妃，却又为什么要我爱他。要抽风找陆贤妃去啊，在我的坤宁宫撒泼干什么？

原本的后宫是十分和谐的。至少在我看来是的。

那么，是在什么开始不和谐的呢？

我想应该是在陆贤妃传出来有孕的时候。

她那么得宠，怀孕自然是必然的问题。只是我好像病了。我有点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但是我不敢宣御医。因为我害怕大家觉得我是在嫉妒陆贤妃。

可是我怎么会嫉妒她呢？

对啊！我怎么会嫉妒她呢？

于是我每天都装作很开心的样子。但是谢妃是个直肠子。有时候我们三个甚至觉得她没有脑子。她总是喜欢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

她很坏，却又坏的可笑。

但我却好像有点能理解她的坏。并且觉得她有一点点的可怜。

就像她会在请安的时候讥讽陆贤妃一样。我知道，她是嫉妒陆贤妃得了盛宠，怀了孩子。但是她万万不该在陆贤妃怀孕的时候直接说胡话。气的陆贤妃捂着肚子直喊疼。最后她自己也被幽静了半年。

不过，谢妃有很多厉害的哥哥。承蒙她的那些哥哥，谢妃每次幽静都会提前出来。这不，明明下令的是半年，还没到一个月谢妃就被放了出来。

出来之后的谢妃长进了许多。至少她不会在请安的时候直接怼陆贤妃了。

但即使如此，陆贤妃的孩子依旧没了。可是我明明早就免了陆贤妃的请安。但她却依旧坚持每日前来。

那日鲜红的血液吓了我们一跳。我在得知陆贤妃小产的第一反应是，大家不会误以为是我动的手脚吧。不过好在陛下查清楚了是陆贤妃自己怀胎不稳，我的坤宁宫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即使是陛下查清楚了，我也依旧能感觉到陆贤妃身上若有若无的敌意。尤其是在我诊断出来已经怀孕三个月以后，我感觉陆贤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与之前的温婉截然不同，就像是另一个谢妃一样，总是在请安的时候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我有些怕她，于是干脆就称病闭门不出。这样我也乐的清闲。不用早起，也不用穿那些繁琐的衣服。

不过自从我怀孕以来，陛下就日日来我这里，就连吃饭也得跟我在一起。他甚至都将他的案牍都搬到了我的坤宁宫。毫不夸张的说，一天24个小时，除了早朝，他基本上都在我这。

对此意见最大是舒嫔。不过她也只敢在我面前小声逼逼。但在我答应允许她跟钰贵人一起吃饭，给她们多加两个菜之后，她这脸就变得跟翻书一样快。

一转眼就来到了腊月。此时我已经怀孕九个月了。柔嫔也在期间怀过一次。只不过她原本身子骨就不好，怀孕之后就更是差了。原本好好养着说不定也能生下来，但她非要在大雪天里外出，结果一个没注意脚滑了，孩子也没了。

天可怜见，那孩子已经6个月大，都已经成型了。

见此，我则是更加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只是那天陆贤妃突然发了疯的闯进了我的寝宫。

许久不见。我第一眼居然没认出来这是陆贤妃。她与之前已经判若两人。凹陷的颧骨看着有些吓人。

她如同疯魔了一样，指着我的肚子说那里面的孩子是她的。

我没听懂，她又说了一遍，陛下已经准许，等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抱到她的宫里养着。

我只是觉得有些可笑。自古哪里有皇后的孩子给别人养的。

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刚进上京的丫头片子了。我招呼着侍卫就要把陆贤妃请回她的宫殿里。

她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侍卫的手向我跑了过来，她说：“你不信？”

我淡定自如的回道：“本宫为何要信？”

她看着我仿佛像看见什么笑话一样，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柔嫔大冬天的要出去？就她那身子骨，为什么非要出去折腾这么一遭？”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好的，偏生在你的坤宁宫小产了？”

“还有，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一连的问题问的我有些呼吸不上来，我其实已经有些怀疑的种子了，但我依旧嘴硬的说道：“本宫不需要知道。”

“哈哈哈…你不需要知道？你到底是不需要，还是不敢？我猜是不敢吧！要不然为什么真相都摆在你面前了，你却连揭开的勇气的都没呢？”

“陆怡然！你再在本宫的坤宁宫放肆的话，就可以不要怪本宫对你不客气了。”

“咦？你不想知道？那我偏要告诉你，原本陛下是打算把柔嫔的孩子给我的。只可惜我不想要她的孩子。我就要你的。所以我故意让她知道了。柔嫔也是个蠢的居然想出来这个损办法。但是没有关系，因为我的目的达到了。她的孩子没了，那就只能把你的孩子给我了。

可是，这都是你活该的。谁让你驭下不严，让谢云深那个贱人得手，在你每日的香炉里放了麝香，导致我小产了？只可恨，那时边关正乱，陛下需要谢家三兄弟，所以他就逼得我装作什么也不知情。你知道我每日每夜有多恨吗？我恨谢云深，我也恨你。明明我跟陛下才是青梅竹马。明明只差一步我就可以嫁给他了。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这个贱人，贱人。凭什么我帮助他扳倒五皇子夺得龙椅后，你坐享其成？凭什么你夺走了我的皇后宝座以后，还要夺走他的爱。

喔，对了，他真的爱你吗？他爱你为什么要把你的孩子给我？他爱你为什么在你中毒之后不立马给你解药？他爱你为什么在原本能救下见春的情况下任由她死了？他根本就不爱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他只爱这龙椅。哈哈哈，我们都是他的棋子。我们都被他利用了。哈哈哈。谢云深是个蠢货，你也是。我们都是，哈哈哈。”

“来人，来人，陆贤妃疯了，把她给我捆出去。”

感觉到两股之间热流，我咬着牙继续说道：“请太医，产婆。我可能要生了。”

“是。”

一旁的宫女太监迅速就去偏殿将早已经备好的产婆请了过来。

好在坤宁宫的宫女太监都是训练有素的，即使事发突然却也依旧有条不紊。

因为是第一胎，产程有些漫长。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终于，在天刚刚拂晓的时刻，我生下了我的孩儿。

是个男孩。

我望向一旁的陛下，嘶哑的问道：“可以把孩子留给我吗？”

他说抱歉，说得那么无情又决然。

其实陆怡然，不，是陆悠然说得很对，他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

我缓缓的闭上眼不再说话。

心已经死了，泪也已经流干了。

知道了真像以后，之前的过往全都浮出了水面。

就像为什么进宫的第一天他要同我一起，那是因为他想去见陆悠然。或许那个时候的他们也是真心相爱的吧！亦或者，也是他从始至终都在利用陆悠然罢了。

可是我呢？

他又未尝不是在利用我呢？

从一开始的冷漠到后来的热情，又何尝不是因为他看到了夺嫡的希望，想利用我父亲手中的兵权呢？

还有城郊骑马，真的是他突然想带我去，还是那是他唯一可以与外界取得联系的途径呢？

而且，真的就那么凑巧，我跟他躲过了一劫吗？

真是可笑。真的。

一滴清泪划过了脸庞，无力感充满了心田。

…

自从那次以后，我的身体就不大好了。整日清醒的时间也不过几个小时。我时常看着窗外的红墙发呆。

有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在一间很小很小的房子里，那里面只有我自己，除了我以外，我听不见任何声音。

“哇哇哇。”

耳边传来娃娃的哭喊声音，可我也只是顺着声音看了一样。我时常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因为在我刚生下孩子的时候，我也总是能听见孩子的哭声，可是任凭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后来，我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吧！要不然，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孩子呢。可我明明不是在平州吗？

父亲不说要给我找一个上门女婿，日后才能不被人给欺负吗？

对了，还有一个给我带糕点的小哥哥。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高墙里面，但他总是很温柔的给我带各种点心。

他说，人是可以不用守规矩的。

嗯，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后来，后来呢？

后来我看见他了，他又从高墙上跳落下来。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我疑惑的问他为什么来晚了？他说，他被家里锁住了。等他出来的时候，有些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改变的了。于是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想要把这一切都忘掉。可是他听说我过得不好，所以他又回来了。

这一次，他说他要跟我再也不分开了。

他问我愿意吗？

我说愿意。

自此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贞元五年，顾皇后离奇失踪。

贞元六年，陆贤妃上吊自杀。

贞元八年，柔嫔重病离世。

贞元九年，谢妃醉酒失足。

贞远十四年，舒嫔郁郁而终。

贞元二十年，陛下驾崩，由顾皇后之子刘盼归继位。封养母江钰允为太后。

同年，江太后梦中离逝。留下遗书——不负所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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