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李星河

超级英雄，正在超越想象。

以往，银幕上的他们，天赋异禀，神从天降，以打败恶人为目标，以拯救地球为己任。银幕外的他们，统治着电影票房、社交网络和流行文化，他们无处不在，为粉丝们津津乐道。

2019年，《复仇者联盟4》上映，更让超英电影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巅峰时刻。

"▲《复仇者联盟4》电影海报

同年7月，亚马逊却反其道而行之，在新剧《黑袍纠察队》中塑造出了一批暗黑变态的“超级英雄”，将超英扯下神龛、按在地上摩擦，刷新了观众对超英的认知底线。

打击犯罪、惩治罪犯不再是超级英雄的主旨工作，赚钱盈利反倒成了他们的首要目标。他们每天醒来处理的第一件案情，竟然是封杀与自己有关的盗版作品，保证自己的版权利益。

如果超级英雄与明星、网红无异，如果超级英雄可以被批量“制造”，那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吗？

《黑袍纠察队》要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

"▲《黑袍纠察队》第一季海报

“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绝对导致腐败”，无论剧里剧外，历史学家阿克顿勋爵的这句话都已成为铁律。而《黑袍纠察队》只不过是再一次尝试验证这句话。

一经问世，《黑袍纠察队》便引发巨大反响，凭黄暴风格、反英雄设定吸引无数拥趸，成为亚马逊的当家台柱。

2020年，亚马逊趁热打铁推出第二季，力压《后翼弃兵》《西部世界（第三季）》等剧，登顶imdb“2020十大热门剧集”排行榜。

"▲《黑袍纠察队》第三季豆瓣评分9.4

前两季的反超级英雄，已经走到了极致，如今第三季在反思体制的基础上，又跨了一个台阶，往个体反思迈进，主题立意从大格局转向小而精。

从口碑来看，观众显然很吃这套，目前回归的第三季，以9.4的豆瓣评分、96%的烂番茄新鲜度创下系列最高分，成功打破续集魔咒。

不正经的超英剧

《黑袍纠察队》由漫画家加思·恩尼斯创作的同名漫画改编而来。原作漫画于2006年开始在dc旗下的wildstorm厂牌连载，但刚连载6期就因尺度过大被腰斩，多亏有de（轰动娱乐）接手，最后才得以善终。

熟悉加思·恩尼斯的漫迷会发现，他的作品一贯如此，从来都是烫手的山芋，争议满天飞。他另一部代表作《传教士》曾被改编为同名美剧，同样也是风格暗黑，尺度狂飙突进，对各种限制级元素驾轻就熟。

"▲《传教士》已出了4季

和拿宗教开涮的《传教士》一样，《黑袍纠察队》也一通乱炖，把所有碰得、碰不得的主流文化挨个调侃了个遍：反英雄、物化女性、粉丝文化、种族歧视……简直政治不正确到了极点。

该剧由烂仔帮灵魂人物塞斯·罗根主导开发。看到这位好莱坞著名笑匠的名字，想必很多人就能猜到画风——这一定不是什么正经超英剧。

"▲塞斯·罗根

黄暴污都是家常便饭，名场面召之即来，什么“火车头高速碎人”、“透明人被菊花炸弹引爆”、“议会现场出现连环爆头”等等。

到了第三季，主创一上来就将恶趣味发挥到极致，让白蚁贡献了全剧最放飞的一幕：白蚁人设类似于漫威中的蚁人，可以随意变换身体大小，他用这个技能钻入爱人的身体来寻找刺激，却因味道浓郁打了个喷嚏，身体不受控制地变大，撑得人皮开肉绽。

"▲白蚁人的技能——可以随意变换身体大小

除尺度亮眼外，《黑袍纠察队》最大的亮点还在于它够“勇”——敢于破除禁忌，敢于颠覆常识。

该剧对dc、漫威旗下的超级英雄做了大量的戏仿。比如，“超级七人组”和“血债血偿”两大团队对标的是dc的正义联盟和漫威的复仇者联盟。祖国人、梅芙女王、深海、火车头等角色，对标的是超人、神奇女侠、海王、闪电侠等超级英雄。

《黑袍纠察队》的故事，建立在这样的世界观里：超级英雄早已是人类社会屡见不鲜的特殊职业，他们是守卫民众安全、制裁罪恶的执法者，也是活跃在影视娱乐领域、多栖发展的超级明星。

超级英雄，不过是完全商业化的超能力者。他们会参加选秀，成为网红，在经纪公司的帮助下打造人设、经营创收。

"▲当超级英雄网红化

他们背后，矗立着一个庞大的商业巨头——沃特公司。这是一家大型国防制药公司，他们研究特殊药物，秘密进行人体实验，制造超级英雄、组建超英团队，将其打造为全球偶像并从中获利。

沃特旗下的“超英七人组”，是个邪恶暴力的超英团体。表面披着光鲜亮丽的英雄外衣，背地里十恶不赦，干尽各种勾当。

"▲《黑袍纠察队》第三季剧照

队长祖国人，是个狠毒的利己主义者，为人极度自恋，且有恋母情结；透明人，是个暴露狂兼偷窥狂；深海，是个色鬼兼邪教徒；火车头，用药成瘾，恶毒冷血……

这些人都是十足的恶棍，与“英雄”二字毫不相关。为了制裁他们，揭露他们的伪善面孔，“黑袍纠察队”应运而生。

凡人弑神

黑袍纠察队，其实就是由一伙受超英伤害的普通人构成的：fbi退役探员布彻尔，当过雇佣兵的法国佬法兰奇，遭到绑架与改造的亚裔狼女喜美子，以及无知无畏的废柴弱鸡休伊……

他们身上都背负着与超级英雄有关的血海深仇。比如布彻尔的妻子被祖国人强奸后失踪，后来生下了小祖国人。又如休伊的女友被火车头撞得尸骨无存，结果对方不但毫无悔意，还把这事当谈资调侃，“那感觉好像吃了一个虫子”。

究其本质，黑袍纠察队主要具有两大特性：一是凡人弑神，二是反英雄。

"▲安东尼·斯塔尔饰演祖国人

沃特制造超级英雄，本身是一场“造星”、“造神”运动。黑袍纠察队的“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给这部剧增加了很多反讽与张力。

dc、漫威的超英们，一直秉承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黑袍纠察队》却告诉观众：“能力越大，罪恶越大”。凡人要想反抗罪恶、颠覆体制，归根结底还是要靠自己。

前两季，黑袍纠察队以血肉之躯与超英以命相搏时，往往代价大、收效少。

对抗隐形人时，休伊和布彻尔被对方打得屁滚尿流、血流不止。血迹沾染到隐形人身上，弄得对方无所遁形，才让两人成功反败为胜。

"▲休伊和布彻尔对抗隐身人片段

这场战斗本身正是一场绝妙的隐喻，意味着凡人弑神要想取得成功，必须先经历一个流血牺牲的过程。

作为超英克星，黑袍纠察队做事不择手段，习惯用对抗、私刑去惩戒那些为非作歹的超级英雄。

就人物设定和行事作风来看，他们是非常典型的反英雄。

何谓“反英雄”？

反英雄是“介于英雄与反派”之间的矛盾角色，他们有属于反派的缺点，同时也有英雄气质或英雄行为。

他们的存在，代表了“个人主义思想的张扬、传统道德价值体系的衰微和人们对理想信念的质疑”。

这几年，以反英雄为主人公的影视剧，为好莱坞超英题材解锁了新的流量密码：hbo制作了《和平使者》，漫威制作了《惩罚者》《月光骑士》，网飞制作了《朱庇特传奇》……大有将红利吃透的趋势。

"▲《和平使者》《惩罚者》《月光骑士》《朱庇特传奇》海报

这些作品都对超英的人性复杂面重点着墨，努力打破常规人设，与以往高大全、“伟光正”式的超英人设做出了背离与割舍。

这些作品里，真正将反英雄推向极致的，正是《黑袍纠察队》。当其他作品还在绞尽脑汁地为塑造人物而发愁时，《黑袍纠察队》已经将人物推向了另一个高度——反正义。

全员“黑化”

就目前剧情来看，第三季主要围绕“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故事所展开。

前两季里，黑袍纠察队经调查发现，沃特公司一直在研发一种名叫“五号化合物”的特殊药品，这种药品一旦注射人体，就会激发人类潜力，制造出超能力者。

这意味着，世上根本没有天选之子，沃特旗下的超英爱豆，都是他们蓄意制造出的超人类。

"▲五号化合物让婴儿也拥有了“超能力”

比如，在“超英七人组”做卧底的星光，就是从小注射五号化合物的实验者。她母亲不但和沃特公司秘密签署协议，私自决定了她的人生，还骗她说这是上帝的旨意。

经过前两季的努力与对抗后，美国政府终于意识到了超英的潜在威胁，决定建立“联邦超人类事务局”来遏制超英。黑袍纠察队里一直以善良、天真著称的休伊加入了这个事务局，希望通过正当渠道实现愿景。

结果没想到，沃特公司的黑手已经蔓延到此。休伊的顶头上司不仅是沃特老大的养女，还是个超人类，之前频频爆发的爆头事件，都由她一手导致。

面对此情此景，休伊彻底崩溃了：“我以为我们可以用正确的方式对抗沃特，但并不可行，一切都被操纵了。”

"▲休伊

为了打败沃特公司和“超英七人组”，黑袍纠察队开始寻求更暗黑、更行之有效的手段。

布彻尔注射了沃特新推出的“24h五号化合物”，获得了24小时的超能力，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试图用魔法打败魔法。药品后令他拥有了所向披靡的超能力，但他也不得不因药物副作用面临绿巨人式的焦灼困境：脾气暴躁，驾驭不住体内的暴力因子。

"▲《黑袍纠察队》第三季剧照

另一边，休伊也在这一季迎来了黑化的倾向。他开始意识到高尚的局限性，开始为了胜利不择手段，“我们必须像他们一样卑鄙和低级，我太厌倦失败了”。

为了调查上司背后的阴谋做派，他不惜让队友掰断自己的胳膊；为了扳倒沃特和祖国人，他置星光的安危于不顾。

这种黑化设定，给人、神之间带来了更多平等对话的机会，也给《黑袍纠察队》带来了全员恶人的味道。

如果说前两季，该剧还在强调善恶二元对立，那么从这一季开始，它则成功带出了另一种思考——什么是真正的正义？如果我们用恶战胜邪恶，那我们践行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嘲讽精神

除了带出多元化的正邪思考外，这一季还延续了两季的嘲讽精神。

私以为，《黑袍纠察队》的嘲讽精神，主要分为表层、深层两种嘲讽。

表层是对以超英为代表的流行文化的嘲讽。

比如这季一上来，就内涵《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搞了一出洗白戏中戏，请查理兹·塞隆客串大反派风暴，帮沃特公司挽回风评，摆脱上一季里风暴带来的负面形象（种族主义倾向）。

"▲查理兹·塞隆客串大反派风暴

深层是对消费主义和娱乐至死的社会风貌的讽刺。

超级英雄是虚构的，但明星产业和粉丝经济却是真实存在的。

沃特公司的造星运动之所以能够受到追捧，就是因为它抓住了“投其所好”的流量密码：人们有慕强心理，希望自己能被超英拯救，那我们就满足他们；

男性英雄必须有男人味，有大男子注意风范，因为大众不希望自己被一个娘炮拯救，那我们就满足他们；

女性英雄必须美艳性感、穿超短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广大粉丝提供意淫空间，那我们就满足他们……

"▲星光通过选秀成为七人组，却发现超级英雄梦破灭

于是久而久之，沃特就掌控舆论高地，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洗脑程序。他们将黑色触角渗透到了文化、娱乐、商业乃至政治等多个领域，但沉迷“奶头乐”的广大群众，对此却浑然不觉。

黑袍纠察队曾将沃特用药物制造超英的内幕公布于众，希望借公众的力量扳倒沃特。结果公众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中的强烈，而是像粉丝袒护偶像那样，无条件地纵容沃特。

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沃特和超英们的为所欲为，是由公众的纵容导致的。人们天真地放弃了自己的权力，把希望寄托于资本巨头，希望对方批量生产超英，用以保障社会安全。

"▲公众如同粉丝般，成为超英们的拥趸

殊不知，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黑暗早已悄然滋生。人们或有意或无意地喂养它们，直到阴谋浮出水面，方才如梦初醒，发现幻想破灭，一切为时已晚。

或许，看完这部剧，我们可以更深刻地认识到这个道理：如果我们放弃思考，毫无节制地接受一切，那这无异于是将自己宝贵的选择权拱手让人，被他人所钳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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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李星河

编辑 | 徐 观

排版 | 杨 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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