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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言：反故事电影相比于传统类型片的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弱化了“故事线”和“情感线”。这就好比景区没有了导游，图书馆没了分类索引，野马脱了缰绳。观众在其中转来转去找不到北。

反故事片不是绝对的，它们往往会在局部使用类型片手段——也就是讲故事和制造戏剧张力的伎俩。比如说去年的那部《六号车厢》，其整体是在论述阶层差异，讽刺知识精英，可局部用的却是“公路猎奇”、制造终点路径障碍、强化戏剧矛盾冲突等手法，以便吸引观众眼球，博取观众对人物的喜欢与同情。

而当反故事片没有了故事和戏剧性怎么办，像前几年拿下金棕榈大奖的《方形》，日本电影《茶之味》，侯孝贤的《刺客聂隐娘》、蔡明亮的《郊游》，像今天要拿来做例的这部泰国导演电影《记忆》（2021）等等——这些电影由n个小电影块组成，彼此情节似乎毫不相干——如此驴唇不对马嘴、情节天马行空的片子，作为观众该如何是好！

在此本人给出一些观影上的方法、经验与建议，以便大家能顺利地融入此类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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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太虚宫

编辑：mr.friday

图片：网络/视频截图

一、 确保你把电影看完整了

怎么才算把电影看完整了？

在电影院、宿舍电脑前仪式化地从头坐到尾不等同看完整；一边看电影一边磕着瓜子聊着天刷着朋友圈那也不叫看完整；对着一个10寸左右的手机，在大庭观众下左顾右盼地看更不叫完整……要知道好电影每场戏，每个镜头，每个用光甚至每一个人物表情都是导演和拍摄团队精心设计后的产物，均有其意图。我们举例来说——

来看《记忆》中女主在城外跟那个从未出过村的驻村的谈话戏：

- “我叫杰西卡”

- “叫我埃尔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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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男驻民自报姓名后杰西卡的表情，足足持续了15秒钟，固定镜头、中远景

如此不经意的寒暄台词加十多秒的表情戏，便是一个解读电影的突破口了——从之前女主拜访录音师的寒暄戏我们得知，那个录音师也叫埃尔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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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个录音师神秘失踪了，再出现这个人名，便是那个从未出过村子的奇怪的男人了。

可这个解读点导演没用任何渲染，你稍一不留神（低一下头、打个盹的功夫）就会错过。

本人这些年在共同观影中发现：身边能聚精会神，一心一意并带着热情把一部电影看完整，不错过一句台词和镜头的人实在不多了。然而即便在观影中错过很多镜头，打了很多次盹，很多人还是会在观影后一本正经地对电影评头论足，装出一副“看过电影”的姿态。

可连电影都没看完整，何来的“看懂电影”！

二、 找出隐藏、隐晦、抽象的故事线与主题

光是聚精会神一心一意还不足以看懂电影，需要我们带上“侦破思维”。所谓侦破，就是要抓住导演的思维与动机，以及电影中的规律重复性东西。那么《记忆》中规律与重复性的东西是什么，如果你是注意力集中且专一地看的，那就不难发现：

不管女主人公的生活戏份多么散，那个“砰”声始终伴随着她，困扰着她。怎么办？

为了克服幻听，找寻根源，她拜访录音师，看心理医生，寻自己的出生地，直到最终那个神秘的飞船驶入云霄，“砰”声消失。

这便是故事线了！注意，这条线贯穿了电影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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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我们说这种故事线是隐藏、隐晦的呢（或者说容易被人遗忘和忽略）？显然是因为导演没有对其进行过分的戏剧化加工。类型片则不同，比如说《驱魔人》开篇先来个“神秘考古戏”来吊大家胃口，比如说《阿甘正传》上来先用人物造型和性格魅力来拉近乎。

而《记忆》的戏份几乎全是现实手法，平铺直叙，甚至连个人物特写镜头都没有。（即便后半部分充满魔幻现实主义色彩）

好啦，现在故事是有了，可即便我们找到了这条隐晦的线，不证明就抓住了电影的脉络，毕竟这是部反故事片，故事线在电影中的分量很小（充其量只是局部手段而已，我们需要进一步抓住电影的“主题”。

电影的主题是什么？

说实话这个问题牵涉到的东西虽然复杂抽象，却不难找，就在眼前——电影名字就写的：记忆！

换句话说，导演明确摆明了：他要在这部电影里描述、阐释、论述与“记忆”相关的东西。

先不管对错与复杂性，“一个主题加一个故事线”可以作为向导和指南针帮助我们集中注意力把电影看完了，而不至于在这篇“散文”中迷失方向。比如说我们在看最后那个驶入云霄的飞船以及它留下的那个光圈一脸懵时怎么办，这时便可以尝试往故事线和主题上靠——

★ “飞船”能充当“故事线”的尾端结局，解释女主“幻听”的来源。（毕竟飞船也发出了同样的“砰”声，毕竟飞船飞走噪声没了）

★ “光圈”大概能卡上“回忆”的主题——回忆不就像那光圈，亦幻亦真，稍纵即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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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有人还是找不到北，别急，还有办法。

三、 故事情感走不通，那就另辟蹊径

有人质疑：故事线如此晦涩模糊，情感还不强烈突出，到底这种电影看了个什么劲！

提这种疑问的人其实是典型的传统商业故事片思维。他们忽略了电影是个多元艺术——不一定表达情感和叙述情节都得通过一种方式，也不一定故事的主体都是“人”。它需要我们去换一种思维去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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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换的思维有很多，我们在此只说其中一种：

* 声音充当角色的思维

细心的观众不难发现：底噪声以及环境音在这部电影中的音量比例格外的高！从下雨声、溪流声到户外环境噪声，再到人物挪动椅子发出的吱嘎声，这些声音替代了电影配乐，贯穿电影始终。

电影配乐通常是优雅的、戏剧化的，而这些环境音更像是“白噪音”，它甚至会让观众烦躁、听觉疲劳、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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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声音处理方式在维姆?文德斯电影里屡见不鲜（典型如《爱丽丝城市漫游记》），这显然不是导演闲来之笔，环境音，在这里充当了重要角色！

关于声音问题我们无须细化讲下去，那会影响自我思考乐趣，在此只提出几个问题供大家思考——

1、 这个环境噪音对于《记忆》女主人公来说，是主观意识里的还是客观存在的？

2、 环境噪音跟先前说的电影故事线、主题有什么关系？

3、 环境音在后半部分有短暂的减弱（如女主郊外跟男人谈话时）与停止（如女主读取男人记忆时、飞船飞走后），那说明什么？

4、 环境音与那“砰”声有什么关系，又与女主内心情感有什么关系吗？

这些声音上的东西是传统观影者容易忽略的。当然，你也可以说那对电影解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但还是那句话，导演可不是吃饱了撑的弄一堆噪音来砸自己的招牌。

声音参与剧情达到某种蒙太奇效应在西方艺术电影中很多，中国也不是没有，青年导演毕赣就是其中一位（可参考其短片《金刚经》），此不多说。

除了声音，环境充当角色也是鉴赏此片的一大入口（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电影中会有大量的空镜头），这种手法安东尼奥尼算鼻祖，后起艺术片导演无不用之，侯孝贤就是其中一位，也不多说。

"▲电影里的空镜头

四、 享受纯电影语言上的东西

享受纯电影语言，首先要对电影语言有所了解，至少要意识到电影镜头、电影空间的存在。*举个例子：电影开篇停车场鸣笛一场戏，单从情节匪夷所思，当我们意识到镜头语言后就别有一番乐趣与解读了，来看——

首先，画框内静止的汽车围成一圈，像是在沉睡，镜头缓缓推着画面向前移动。意识到这一点，就能意识到画框外那个空间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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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画框外有个人在向前移动吗，还是这仅仅是个非人的视角？来看：

突然一辆汽车报警器响起伴随着前车灯亮起，镜头继续向前移动，更多汽车警报器被触动齐发。直至移动画面停止，报警器和车灯也停止熄灭。显然，画框外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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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画外有人，导演会让角色道具的一部分进入画框，形成主观视角，如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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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停车场这出戏完全没有人或道具出境，这就催生出一种诡异感。

至于这种诡异感到底是主观现象还是什么，因解读而异，但要注意一点：那个画面前进的方向尽头是条死路（这是否可以作证场景的非现实性？）。

*再举一例：乐队排练演出那场戏。

我们是先听到画外音乐合奏声，然后看到围在排练室门口的很多人在向内看，进而女主走近门口，加入人群向内。

接下来的剪辑，通常导演会主观视角切至屋子里面的乐队排练现场，以解观众之享，可《记忆》导演偏偏没这么干，而是将镜头反打至观众的表情。这一打，镜头足足有两分钟没动。这要观众，不急死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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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这么做意欲何为？

其实联系上文便不难得知：女主来这里是要找那个叫埃尔南的录音师的，结果没找到，碰巧听到有乐队在排练，于是心生希望（之前调音师跟她说过自己有个乐队）。

说到这里导演的意图很明显了：他是要让观众看到女主的表情变化，从而感受到她的内心变化，因此足足留了两分钟时间才转到乐队演奏画面。当然，这时的观众已经对画外的乐队空间深信不疑了（其实画外是摄像、美工、灯光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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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种变化感受跟电影大主题有什么关系，大家可以自行联想思考。

以上所举例子或许在某些人看来仍是无稽之谈，但至少它能给观众增加一个看电影的方向。同时也增加观影的乐趣。

五、 把片子看至两到三遍以上

对视觉听觉的记忆能力因人而异，也跟观影经验和电影素养有关，但就正常智商和生理机能，没几个人能看一遍电影就能熟记两个小时内的任何一个镜头、台词、人物而不漏掉一个电影元素（连伍迪·艾伦看《2001太空漫游》都得看好几遍才能真正感受其美妙）。这就需要我们把这类片子反复看它数遍。

* 通常第一遍观影是看个印象和感觉；

* 第二遍观影巩固弥补第一遍遗漏忽略的镜头戏份，并在看完后总结自己没想明白的问题；

* 第三遍再带着问题去有目的针对性地观影。

当然有个前提：你得有足够的动力和激情乃至求知欲去看电影的第二遍到第三遍，如果仅仅是打个卡，还是不浪费时间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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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独立思考

很多人看完电影的第一反应，就是先去网上找解读和评论。这样非但降低了看电影的乐趣，长此以往，还能丧失思考力，大小脑萎缩，四肢发肿，眼镜缩小近视……对了，就变成《机器人瓦力》里那种未来人类形象啦：）

七、 看“星期五文艺”其它同类电影的解读文章

本文并没有给出电影《记忆》的完全解读，重点是借此向大家推荐个人观影经验。

再次提醒：他人对电影的观点于自己意义不大，学电影重在方法和经验，看电影重在产生自己的观点与感受，这才是乐趣所在。

最后找几篇“星期五文艺”往期同类电影解读文章供大家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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