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介绍
作者:keith uhlich
译者:issac
校对:易二三
来源:reverse shot(2022年11月16日)
那头驴死了——或者看起来是死了。它躺在那里,毫无生气,躺在一个亮着闪光灯的紫红色深渊里,时而给人一种炼狱般的感觉,时而又给人一种人类女性的手入画,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身体的感觉,那是一种扭曲的情欲幻想。
通过一个令人眩晕的俯拍镜头,我们很快就清楚地看到,我们身处于一个同时演出三个节目的马戏团。由于还没有观众,我们不能确切地说,这种模糊的仪式互动是为谁进行的。女人靠近驴的嘴,对着它呼吸。它站起来了,实际上获得了重生,并很快有了名字,与杰兹·斯科利莫夫斯基的最新电影同名——伊欧(译者注:该片原名为《eo》,中文片名为《驴叫》)。
关于这个设定和它的零散元素(作为主角的动物;温柔的年轻女子;整个神圣/地狱般的氛围)可能看起来很熟悉。斯科利莫夫斯基导演了这部电影,联合编剧是经常与之合作的埃娃·皮亚斯科夫斯卡。斯科利莫夫斯基是在重复罗伯特·布列松1966年的经典杰作《驴子巴塔扎》,这部电影也以最简单的抽象形式讲述了一头驴的生活和最终的死亡。
等等,他真的这么做了吗?一些网络调查显示,斯科利莫夫斯基接受了、但也不重视与《驴子巴塔扎》的比较。影片最初的故事应该是关于一只狗的,直到斯科利莫夫斯基和皮亚斯科夫斯卡认为拍驴的话,更神秘,以及更容易理解。
当这部电影在疫情前开始拍摄时(它的制作辗转多地,在新冠期间持续了整整两年),据说它的暂定名字与「巴塔扎」有关。在《驴叫》辗转电影节展期间,斯科利莫夫斯基一开始还不太在意别人将他和布列松作比较,后来就有些不屑一顾了,弄得好像他在试图混淆《驴叫》和《驴子巴塔扎》之间的区别一样。
这一切都与电影本身有关,它不断地变换场景,混淆美学方法,并颠覆了任何明确的主题目标。正如片头所暗示的那样,《驴叫》是一部兼具复活和死灵的朋克行为,它将一部广泛认可的、讲述当代世界的经典作品的细节碎片化,然后将这些碎片带入我们自己极其模糊和分裂的当下。
《驴叫》是电子舞曲混音版的《驴子巴塔扎》,在一个惊人的童话插曲中,伊欧发现自己在一个被霓虹灯照亮的夜间森林中,这是对它的真实描述。事实证明,这些霓虹灯是有实际光源的,但最初看起来(加上帕维尔·麦基汀喧嚣的配乐)是以汗水和毒品为燃料的狂欢的、先驱性的装饰物。
直到这一刻,在86分钟的片长中,斯科利莫夫斯基的风格,虽然充满活力,而且经常令人感到古怪(看看伊欧频繁的低沉的极端特写镜头,让我们置身于其怪异的外星头脑中),但要接地气得多。
这部影片的早期场景最倾向于向布列松致敬,尽管并非毫无成效。片头的女孩卡珊德拉(桑德拉·德拉兹马尔斯卡饰)甚至让人想起布列松电影中安妮·维亚泽姆斯基饰演的不幸的玛丽,同样把她的动物伴侣视为圣洁的忏悔者和单恋者。
然而,一旦伊欧像它的前身一样,在不同的主人之间转来转去,她很快就成为了故事的附属品。布列松的电影在法国乡村的一隅展开,而让-吕克·戈达尔曾说,这部影片展示了「一个半小时的世界」。《驴叫》的故事发生在「世界」中,尽管有更广阔的实际空间(拍摄地点遍布波兰和意大利),以及无限多孔和顺从的隐喻空间。
斯科利莫夫斯基手法的一个典型小插曲是,一名卡车司机将伊欧运送过边境检查站。他在一个休息站遇到了一个饥饿的年轻女人,并一眼就看出,对方是一个流浪的非法移民。卡车司机用食物引诱她上车。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说话,然后漫不经心地提出让对方以性来报答他。这名女子在明显的恐惧和厌恶中退缩,然后跑掉了。卡车司机责备自己,因为实际上,他是在开性满足的玩笑。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与人交往时总是把事情搞砸。然后,另一名男子挥舞着一把刀从驾驶座的窗户伸进来,切开了卡车司机的喉咙。
这种情况不断升级的荒谬,以及逐渐改变的解释基础的令人迷惑的感觉,都是《驴叫》的辉煌的缩影。你可以说,斯科利莫夫斯基正在努力解决主权边界、社会经济不稳定以及在一个日益偏离轴心的世界中强制移民的问题。你也可以说,这整个段落只不过是一个精彩的宇宙笑话,一个厚颜无耻的例子,说明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对人类的真诚嘲笑。
或者,也许无意义才是真正的意义所在,宇宙本质上是一个没有神的地方,事情的发生没有太多的韵律或理由,任何试图理解意图或动机的尝试都是疯狂的形式。那头驴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就像布列松的影片中被残忍对待的动物一样,伊欧(由六只不同的动物无缝地扮演)是一个不断变化的主角——参与者和旁观者;一个充满乐趣和怜悯的形象;与人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空洞,什么也揭示不了。我们同情它的同时也质疑这种同情心。是环境还是动物在承担情感上的重担?或者是某种无形的,难以名状的东西?
在一个令人难忘的镜头中,伊欧被一群喝醉的、踢足球的流氓袭击,因为它分散了守门员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法阻挡对方的制胜球。摄影机以一头被打败的驴子的视角为前提(这里与其他地方一样,米哈尔·迪梅克的摄影被证明可以无限地适应斯科利莫夫斯基无穷无尽的想象力所需要的任何东西)。
然后我们切换到一个令人不安的近距离特写镜头,一个四条腿的机器人在田野里奔跑。它倒了。它笨拙地起身,又飞奔了一段距离。是蠢驴梦到了电子羊,还是电子羊梦到了蠢驴?也许这些影像的深不可测,以及我们各自对它们的深刻个人反应,就是全部。
对我来说,《驴叫》最特别的地方在于,它捕捉到了当下令人疏离和不安的生活节奏。没有坚实的基础的感觉。我们在事件和经历中飞驰(所有事件和经历都是同等重要的),在其他事情引起我们的注意之前,我们几乎没有能力反思我们经历过的事情。伊欧没有人类意识,这只会让他穿越一个类人猿摩洛克式的旅程更加令人不安(在这场挑战中,比平常更冷酷的伊莎贝尔·于佩尔躺在那里等待高潮)。
对于所有的动物来说,只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布列松想象巴塔扎在他的最后时刻(可能)处于一种优雅的状态,而斯科利莫夫斯基在《驴叫》的谢幕中则严重地倾向于被牲畜放牧的荒凉。然而,影片中仍然有明显的美,不仅在画面之中,而且在所有可见和暗示的层面。我们无法确切地知道一头驴是否会察觉到生活的壮丽,因为这是不可避免的。但至少斯科利莫夫斯基为它看到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