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鱼缸》是由英国女性导演安德里亚·阿诺德于2009年自编自导的影片。作为当代大器晚成的新晋女性导演，专注于英国独立电影，曾被英国本土的权威电影杂志《国际银幕》誉为"明日之星"。2003年凭借短片《黄蜂》荣获奥斯卡最佳短片奖。阿诺德的长片作品屈指可数却部部声誉不菲，2009年凭借《鱼缸》获得戛纳电影节评委会奖、英国独立电影节最佳影片以及最佳导演奖。

电影《鱼缸》主要讲述：女主角米娅与年轻性感的母亲以及年幼早熟的妹妹共同生活，母女三人同住屋檐下却互不理睬甚至厌恶。母亲带男朋友康纳回家，康纳和米娅酒后误发生关系，康纳羞愧离去，米娅得知康纳原来是一名家庭美满的中产阶级。在背叛的愤怒下，米娅一气之下拐走了康纳的女儿以示报复。最终米娅决定离家，背上行囊流浪他乡。

影片《鱼缸》以家庭作为叙事起点，将女主人公米娅置于性别与阶级的暴力挤压中，从身体与心灵多重层面上展示青春的残酷。本文将从导演烙印、身体指向、镜头选择三方面剖析这部"英国青春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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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烙印：亦影亦人生

安德里亚·阿诺德作为典型的作者导演，其目光始终聚焦于女性人物，家庭困境、灵与肉的双重放逐以及极具象征意味的动物是阿诺德的一贯表述。

电影《鱼缸》中，米娅的母亲追求激情与享乐，带男友回家、与朋友聚会；米娅是问题少女，被学校开除、与密友分手、整日游晃街头；妹妹更无人理会，与电视为伍、抽烟喝酒、满口脏话。影片中父亲的形象不曾存在，父亲形象的消失也就是传统观念中家庭秩序的维护者缺失。而当体贴、富有安全感的康纳以母亲男朋友的身份，进入母女三人无人管束、充满暴戾的生活时，一切都为之改变。康纳实际上是补偿性的完美代父，四人如同家人一样共同驱车郊游、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家庭氛围为之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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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阿诺德这种独特电影范式与其原生家庭的成长经历息息相关，阿诺德出生于一个缺少物质与情感保障的青少年婚姻家庭，其父母仅有十六七，在这对年轻的夫妻分手后，阿诺德作为四个孩子中的长女，与母亲一同照料家庭。由此可见，阿诺德之所以极力关注成长于残缺家庭与混乱的两性关系下的年轻女孩，源于导演的切肤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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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指向：灵与肉的同步

银幕之上，人类身体具有双重指向，一是肉体，二是情感。女性的身体像是一个创口，肉体撕裂的同时，将藏于心中、不易表露的涌动情感加以视觉化呈现。

影片以米娅的自我放逐为开端，穿着宽大松垮、不具性魅力的服饰；画着眼线过粗、乱七八糟的妆容；夸张的耳钉、塌扁的刘海儿。这样叛逆又古怪的米娅显然不能吸引异性，与好友闹翻后只能独自在街上闲逛、假装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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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表面的自我放逐只是假象，米娅实际上渴望得到异性的关注与重拾同性的友谊。当米娅寻找曾经的密友，发现密友正和一群女孩穿着性感、在男孩的打量下起舞时，双方发生争执，米娅一气之下撞破女孩的鼻子，鲜血的流出不仅是身体上的创伤，更是米娅面对否定时以暴力还击的锋芒，以及不被人理解和接纳的气恼与愤怒。

再比如，当真正有人进入米娅的生活时，米娅小心翼翼却又试探与迎合着他人的关注。康纳的行为举止不同于米娅所接触的任何粗鲁之人，康纳会凝视米娅、赞美米娅、鼓励米娅，同样，米娅亦情不自禁地凝视着这个特殊的男子，康纳的凝视逐渐升华为米娅的精神指引与依赖。当一家人出游，只有米娅帮助康纳下河捕鱼时，米娅对康纳的态度暧昧不明，而当石子划破脚底、鲜血流出后，则已明示米娅对康纳的动情再难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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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米娅发现康纳有家室时，便绑架了康纳年幼的女儿并差点淹死她，康纳得知后狠狠地打了米娅一巴掌，而后一言不发地离去。此时米娅终于意识到，不论是视康纳为完美男子的母亲，还是逐渐倾心并逾越界限的自己，都经历了他者的背叛与薄情，并肉遭受了体与情感上的折磨，恰如波伏娃于《第二性》中所说：女性的悲剧是这两者之间的冲突：作为本质确立自我的主体的基本要求，和将她构成非本质的处境的要求。

镜头选择：真实与关怀

阿诺德善用纪录片式的视听语言，现实质感强烈，影像风格集聚锐度与格调、灵动与优美，打造个人体验式的视听书信体。

• 现实主义传统

现实主义是英国电影的悠久传统，此传统可以从二十世纪初的布莱顿学派，到三十年代以格里尔逊为代表的英国纪录电影运动，再到六十年代的自由电影。

英国"布莱顿学派"是上有据可考的第一个学术流派，该学派反对梅里爱提出的"银幕即舞台"，主张把镜头对准社会、瞄准生活，关注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拍摄真实的生活片段，发挥纪录电影记录现实、服务公众的效用。英国纪录电影运动和自由电影的主张大同小异。阿诺德作为英国独立导演，与英国现实主义传统一脉相承。

• 手持摄影

在影片《鱼缸》中现实主义的影像质感由手持摄影营造，手持摄影并非没有理由的摇晃镜头，而是精密控制后营造的具有丰盈、可感知的自然质感，这种自然质感又通过浅景深镜头得以加强，来完成隐形的场面调度和巧妙的跟焦。

阿诺德纪录片式的手持镜头贯穿全片，摄像机如同"电影眼睛"一般附在主角米娅周围，随着米娅的走动与转动，一方面彰显现实生活的环境，另一方面又重合着米娅的视线，赋予更大的自由来完成第一人称的主观叙述，观众见其所见感其所感，体味细腻、微妙、复杂的心理变化。

手持的拍摄方法亦根据电影的情绪节奏而改变着拍摄角度和距离，失焦与否的清晰与模糊，节奏快慢的运动或沉静。《鱼缸》中的镜头已不单纯是纪录的媒介，而成为展现女性独白的个人体验式书信，细腻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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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员

安德里亚·阿诺德在采访中直言："我拍片时禁止固定拍摄，你在我的影片里看不到固定拍摄。手持摄影赋予表演者以自由。"

除了手持摄影追求自然之感，阿诺德对角色的选择亦是贵在清真。女主角米娅的扮演者凯蒂（katie）是一名素人演员，导演阿诺德在车站偶遇凯蒂并中意，随后邀请凯蒂出演影片。在剧本设定中，女主角米娅是一名充满激情的舞者，但是演员凯蒂不会跳舞、且舞姿不尽人意，但是导演阿诺德认为凯蒂内在本质及精神气质与影片人物相近，符合剧本设定，虽有遗憾但却超乎想象。

• 正反打

正反打作为最常用的人物剪辑方式之一，通过人物双方的镜头成对地出现，建立动作与逻辑关系，保持叙事流畅。而影片《鱼缸》节制地使用正反打，以单机位镜头取而代之。

比如，康纳得知女儿的失踪归结于米娅后，狠狠地打了米娅一巴掌而后离去，在这个桥段里，镜头始终拍摄米娅，而康纳只给一个了短暂的、身处逆光、看不清正脸的身影，而后米娅委屈又震惊地蹲坐在地上，镜头依旧长时间地拍摄米娅。阿诺德电影中的女性都不是强者，男性依旧是强者身份，导演此举是隔断影片中男权视角的呈现，而建立观众对女性米娅"她者"的单向关怀。

安德里亚·阿诺德导演的《鱼缸》，以其切身体验为影片提供了特殊青春成长范式，这部英式青春片消解传统青春片中刻意矫饰的浪漫，拒绝刻板的痛苦呈现、亦拒绝廉价的怜悯与拯救，向我们呈现少年步入成年期间，荒蛮与隔阂下的残酷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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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主流电影叙事中的女性性别编码——析安德里亚·阿诺德的电影世界（作者：段婷婷）

安德里亚·阿诺德："真实"影像书写人生积淀（作者：姜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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