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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子贤孙伺候着》1993年上映，不知是在它上映后的第几年，读小学的我曾通过21吋的黑白电视看过一些片段。那些零散的情节，是我和发小们快乐童年的一部分。

最近重刷了一些让童年充满欢笑的电影。或许因为减少快乐是成长的代价，很多电影依旧是好电影，只是不能再让人像童年时那样肆无忌惮地笑。《孝子贤孙伺候着》是少之又少的其中之一，比较遗憾的是找不到高清修复版。

20多年过去，才知道《孝子贤孙伺候着》是一部主旋律喜剧电影。重看之后，明白主旋律电影中的角色可以丰满、剧情可以中立地反映现实，寻常生活和认真严肃的表演可以成就一部经典喜剧。

故事背景设在中国红白喜事新旧习俗激烈互斗的90时代。在中国，除一些地区有火葬传统外，大多数人守着“死后入土为安”的丧葬习俗。受传统丧葬文化影响，土葬改火葬经历了好几十年才被大多数人接受。从1956年国家领导人以个人名义提倡火葬开始，直到1985年国务院才正式颁布相关规定推行火葬，并提出了“对不遵守该规定的国家职工实行处分”。到了90年代初期，土葬不再是名正言顺的主流，却依旧是老一辈人最理想的丧葬仪式。

电影用陈二小和老舅大了两代白事工作者在葬礼中的博弈，表现了中国丧葬习俗的变化；再用其他角色的反应，进一步激化差异。改变丧葬习俗只是故事线，电影中没有一味地举新贬旧，讲新旧葬礼孰优孰劣，而是借葬礼讲述新老两代人对孝道文化的反思。

老舅大了是旧白事工作者，个体经营，深谱丧葬老理儿，就算在旧习俗产业经营者转为地下经营的90年代，他也能联动整条产业链。只要有人愿意用旧习俗出殡，他就能集齐风水先生、裱糊工坊、和尚道场、流水席操办、引路大神儿等相关人员，完成逝者风光大葬的心愿。

陈二小是新白事工作者，民政局专事婚丧的乐队指挥，不管是响应法律号召，还是自己工作职责所在，他都是白事新办的提倡者和执行者。面对母亲要求用土葬处理身后事的请求，他用“忠孝不能两全”形容自己的难处。

因为工作，二小与大了之间注定矛盾不断，电影开始时的争夺逝者葬礼主办权的闹剧，是两个人矛盾激化的导火索。因传统丧葬的高额开销，披麻戴孝的儿子决定接受二小的提议——火葬出殡，这无异于断送了大了之后的财路。他决定反击，让姐姐——二小的母亲逼儿子立下土葬的字据；并趁机一举多得，边捞钱、边盘算着让大家看到公职人员带头土葬，借机推动“土葬复兴”。

在这场新旧葬礼仪式的争夺战中，被考验的不是新丧葬文化的普及率和推行难，而是“孝心”。

在妻子的劝说下，二小勉强签字同意土葬，得知母亲会因无处购买寿材不能土葬后才松了口气，但马上就看到回娘家祝寿的姐姐姐夫为母亲置办了寿材。随着母亲葬礼的筹备，那些消失许久的土葬产业链从业者，接二连三现身，各司其职完成大了布置的任务。

姐姐为了尽孝道，强按着二小依照土葬该有的流程铺张，并自己承担费用。而掏了差不多两万元后，出殡却遥遥无期，不得已把后面的开销全部推给二小。二小打定了让母亲火葬的主意，为了弥补“不能完成母亲最后心愿”的遗憾，决定在其他环节能多风光就多风光，甚至不惜卖房子、借高利贷弥补自己“不完整的孝心”。

如果单看表演，电影中的每个角色似乎都在演正剧，释放那个年代的人物普遍的情绪，而不同于正剧的是，电影中的每一次平常反应都是笑料。大了为了姐姐争取准备的时间，告诉二小“孝子需哭10分钟才能进屋”；摆流水席意味着只要对逝者磕头就能吃饭，街坊四邻不管关系好不好，为了能吃红烧肉都过来磕头；女婿为自己的葬礼花了两万，陈母视而不见，儿媳妇拿出给孙子上学的660元钱，立即从弟弟大了手里抢走全部抽成。

作为主旋律喜剧，电影没有单薄地塑造人物，而是用一个个丰满的角色表现复杂的现实。

在印刷厂上班的妻子经常加班，因为母亲的葬礼二小才知道她的单位明着是印刷厂，暗地里却在印冥币。这种表里不一与思想守旧无关，而是经济效益让整个厂“知法犯法”。不仅印刷厂，风水先生、裱糊工坊，甚至是大了……每一个旧丧葬习俗的从业者都因为新的丧葬管理制度失业或面临失业，他们一时找不到新的谋生之路，捍卫土葬旧俗成了唯一能做和可做的事。

戏份不多的科长则是表现了对工作认真，但办事不灵活、死脑筋的领导干部。听到二小家买了寿材，立即上门兴师问罪；与二小商定火葬细节后，依旧不放心上门吊唁，对下属再次施压。靠每一场戏的铺垫，让她没被从棺材里跳出的陈母吓到成了理所应当。当众人误以为陈母“诈尸”，吓得四散逃离后，科长看到的是“死者同意火葬”的决定，自然会满心欢喜地让司机开车去火葬场。

《孝子贤孙伺候着》是一部成功的主旋律喜剧，也是一部成功的黑色喜剧。电影中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认为不对的事，有的为了弥补自己不能尽的孝道，有的为了生存。提倡白事新办的二小守着火化底线，其他环节按旧俗铺张大办；捍卫旧俗的大了让姐姐假死倒逼二小，其实比任何人都轻视旧礼数。

电影的结局依旧在保持喜剧水准之外，揭露现实的人情世故。陈母从棺材出来之后，除了知情者大了，只有姐姐和二小逆着人流冲向失而复得的母亲；陈母体谅儿子的难，放下了对土葬的执着，自己走上开往火葬场的车；大了想解释但被二小制止，因为那一刻他想的和科长一样——不能土葬得火化，亲妈好不容易同意，舅舅就别来掺和了；好在谈生比谈死容易，大了直白地说出“你妈没死”，二小立刻醒悟冲向已经开走的灵车。

生活给了我们取之不尽的素材，一些寻常之事，在大师手中变成经典故事；哪怕是只属于某个时代的主旋律喜剧电影，也依旧能带给人常看常新的体验，这是我眼中的《孝子贤孙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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