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灰狼

戛纳电影节回归，艺术电影满血复活！

昨天刚刚发布的那个无比强大的片单，证明了一件事：电影创作在过去的一年，并未如很多人以为的那样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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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茂今天宣布了61部入围影片，其中主竞赛单元24部，数量上大概是近年之最。质量上，有可能同样如此。而它们，还并非本届电影节的全部。

是的，目前主竞赛单元并没有华语电影的身影，但因为主竞赛单元仍然空缺一部，所有后续的一切皆有可能——人们传闻中的贾樟柯或娄烨的神秘新作，或者朴赞郁那部接近完成中的《分手的决心》，大概还有保底参赛的可能性。

"《分手的决心》杀青照

考虑到第71届有贾樟柯的《江湖儿女》，第72届有刁亦男的《南方车站的聚会》，今年确实是中国电影的戛纳小年。

在目前的戛纳片单中，华语电影的元素似乎只有入围特别展映单元的《永恒风暴之年》《h6》，以及入围「一种关注」单元的《寻找》《街娃儿》。

"那嘉佐《街娃儿》

《永恒风暴之年》是neon制作的全球疫情集锦片，其中包括贾法·帕纳西、陈哲艺和阿彼察邦三位亚洲导演，其中陈哲艺执导的一段《隔爱》由周冬雨和章宇主演，二人扮演的是一对因疫情困守家中的年轻夫妻。从理论上说，这部短片是国内观众最关注的一部，但因为集锦片的质量容易参差不齐，所以也并不容易成为戛纳焦点。

"《隔爱》片场照

关于《h6》的资料还很缺乏，目前只知道这是一部由华人导演李晔执导的有关中国医院的中法合拍纪录片。

其余两部之中，《寻找》由柯震东和曾美慧孜主演，涉及同性主题，但制片国家却是奥地利——影片导演陈熠霖是出生于中国并在奥地利求学和拍片的导演，2011年时候曾经与黄璐合作过一部短片《小宝贝》。

"《小宝贝》

《街娃儿》是那嘉佐导演，李九霄、余皑磊、沙宝亮等人主演的有关北上广迁徙潮的影片。影片的监制为管虎，导演是生于1989年、北京电影学院的新人，影片在海南、平遥都曾入围过产业单元，已有不少人有幸目睹过它的大体面貌。

以上是华语军团的整体情况，不够强，但这意外吗？虽然福茂刚在直播中狠狠吹嘘了一把中国电影，而夏尔·泰松也在更早时狠狠夸过《春江水暖》，但事实上的现状是国产艺术电影的核心竞争力趋于匮乏，对戛纳等欧洲电影节来说，已经不像过去那么重要。

这种境遇，可以和法国军团的强盛做一个对比：本节戛纳主竞赛单元入围了六部法国电影，是历史之最。其中既有欧容、杜蒙、欧迪亚这些近年来的红人，也有汉森-洛夫这样「手册」派影评人转导演的天才少女，以及茱莉亚·迪库诺这样的年轻类型片导演（两人都是80后女性）。另外，像卡特琳·科西尼这样耕耘多年的女导演也不容忽视。

法国军团有多强大？

强大到德斯普里钦的《欺骗》都被挤到了「戛纳首映」单元，另外，像卡拉克斯的《安尼特》代表美国参赛、那比尔·艾奥殊的《卡萨布兰卡节拍》代表摩洛哥参赛、萨雷·哈隆的《语》代表比利时参赛——这些导演要么是纯法国人，要么在法国影坛耕耘多年。

"《语》

从吉尔·雅各布时代开始，法国影片就是由三位电影记者联合选出。法语片的评选规则和国际影片不一样：国际片可以任何时候敲定入围主竞赛单元，但法国片只有等全部看完之后，才能从中取舍——虽然说这是为了保证本土电影的最强力量，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法国电影确实在2021年一枝独秀，其阵容强大，和他们的足球队在欧洲杯上的实力有得一比。

在入围主竞赛的六部法国片中，雅克·欧迪亚和布鲁诺·杜蒙可以算是「嫡系部队」，欧迪亚已经有金棕榈在手，此次的《奥林匹克街区》找来《燃烧女子的画像》的导演瑟琳·席安玛和主演诺米·梅兰特参与创作，被视为有投机作弊嫌疑，即使他不能二度加冕，本片仍然会是本届戛纳最受瞩目的影片之一。

"《奥林匹克街区》

杜蒙也是中生代实力派，他的新片《法兰西》围绕一名电视名记者（蕾雅·赛杜）的疯狂生活展开，但本片的调性似乎和金棕榈相去甚远。

"《法兰西》

欧容的《85盛夏》入围了戛纳2020片单，《一切顺利》又入围戛纳2021，此片的看点是他和法国女神苏菲·玛索以及德国影后汉娜·许古拉（法斯宾德御用）的合作。但实际情况是，欧容虽然是提名常客，但一直不是有真正竞争力的导演，这和以《破裂》提名的卡特琳·科西尼有某些近似之处。

"《一切顺利》

如此来看，法国人真正给予厚望的应该是汉森-洛夫和迪库诺，汉森-洛夫的《伯格曼岛》明显是一部「手册风」浓郁的迷影式作品，是关于电影的电影；而迪库诺的《钛》走的是类型片路线（她当年的《生吃》已经惊艳众人）。无论两人中的哪一位夺得大奖——法国、女导演、80后，都可能是让福茂和法国媒体乐于去创造的结果。

"《伯格曼岛》

疫情影响最大的应该是美国电影，这从戛纳阵容上明显可见，美国影片只有三部半——其中半部是开幕片《安尼特》，这是卡拉克斯第一部英语电影，也是他目前最商业的电影，像亚当·德赖弗、歌迪亚、水原希子等人应该可以调动观众的兴趣，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是少了卡拉克斯御用的德尼·拉旺。但即使如此，卡拉克斯的一生配得上一座金棕榈。

韦斯·安德森的《法兰西特派》引发了媒体的广泛质疑，这是一部入围戛纳2020的影片，此次又出现在2021年。福茂的说法是影片决定改期上映（按照福茂的解释，因为「探照灯公司对戛纳很忠诚」），因此算作今年的作品。

这部影片延续了《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思路，众星云集，是观众最喜欢的那一类，但从艺术本身来说，这种影片又近似于一种乐高电影或者插画电影，并没有实际的竞争力，却能够给戛纳镶上梦幻的金边。

"《法兰西特派》

西恩·潘的《国旗日》入围，印证了「戛纳嫡系」这个说法的讽刺性，他的上一部作品《最后的模样》给戛纳观众留下了无尽伤痕，场刊打出了历史0.2的最低分。

关于选择该片的历史，《福茂日记》里曾有记载，说的是福茂到美国看完样片，内心忐忑；但潘却直接表达了要进主竞赛的愿望，并且说「谁能拒绝让塞隆、哈维尔·巴登、让·雷诺一起走红毯呢？」。或许是这句话打动了福茂，也或许是两个人私交过硬——毕竟，除了斯科塞斯，也就只有潘敢跟福茂谈私交了。

《国旗日》根据一部名为《荒唐之人》的回忆录改变，潘自己出演，但整体星味降低，或许观众也可以降低一下期待。另一部入围的美国影片，肖恩·贝克的《红色火箭》似乎可以期待下，该片从目前的声音来看，应该有能力成为明年奥斯卡的种子选手。

"《红色火箭》

福茂说自己不在乎奥斯卡，这应该是胡说。

他特别在意戛纳的长线效应，比如《索尔之子》《寄生虫》《心灵奇旅》《酒精计划》都是他值得骄傲的手笔，当然他也会因为当年放弃了毕格罗的《拆弹部队》扼腕叹息。他期待在美国影片中寻找佳作，但跟希望寻找「奥外」的种子。而这些种子，经常就散落在法国美国影片之外的多国部队阵列上。

主竞赛单元除去法国、美国电影，还有十三部，几乎是按照一个国家一部的名额进行分配。其中萨雷·哈隆的《语》是黑人导演的作品，自然是为了本节主席斯派克·李着想。

福茂说过，一个评审团中如果有一个意大利导演，而意大利电影没获奖，就会一直争论下去，但事实上，其他族裔也一样，在尚未确定评审团成员的情况下，主席也必须被妥善攻心。

在国际影片中，茵叶蒂的《吾妻之话》（匈牙利）、拉皮德的《阿赫德的膝盖》（以色列）、库奥斯曼恩的《六号房间》（芬兰）、拉弗塞的《不可调和》都是首次进入主竞赛。但所有人没有任何一人属于「空降成员」，其中拉皮德甚至是之前的金熊奖得主。

"《吾妻之话》

这也说明，戛纳的门槛在逐年提升，没有经历过三大电影节的检验和培育，已经很难叩开主竞赛单元的大门，空降越来越难。

亚洲力量之薄弱，也是戛纳2021的重要现象，主竞赛单元只有滨口龙介的《驾驶我的车》、阿彼察邦的《记忆》以及法哈蒂的《一个英雄》。

其中滨口龙介已经慢慢被培养成河濑直美这样的戛纳嫡系，而此次改编村上春树作品也受到亚洲乃至全世界关注；阿彼察邦的《记忆》则是遭遇《幻梦墓园》「降级」后再回主竞赛单元，虽然曾有金棕榈在手，但他在戛纳的地位显然不如在《电影手册》编辑眼里的地位；法哈蒂的《一个英雄》则是在上次《人尽皆知》全面失败后，回归吃老本的伦理题材。

"阿彼察邦《记忆》

亚洲的弱势，或许是因为贾樟柯、河濑直美、奉俊昊、朴赞郁等「戛纳嫡系」集体缺席的缘故，「戛纳嫡系」一直是媒体对戛纳的调侃，而这一名号的出现确实是始于雅各布—福茂时代以人为本，把奖项颁给个人；而福茂上任之后各地活动，挖来大量的「忠粉」，成为特色性质的多国运动会标签。

自此，有一些导演拍片专为戛纳，会调整拍片时间，也乐于和福茂搞好关系，这些嫡系必须要对戛纳保持忠诚，除了上述人等，像土耳其的杰兰、加拿大的多兰都在其列。

南尼·莫莱蒂也可以视为「嫡系」一员，虽然按理来说他资历更长，此次的《三层楼上》本欲作为祖国威尼斯影展的开幕片放映，但他临时变卦投奔第二年的戛纳，显然是福茂的挖角起了作用。敢背上「忘恩负义」的罪名，或许是因为福茂给了他某种承诺，或许本片一定有所斩获，即使不是金棕榈，也大概可以拿到评审团大奖或最佳导演奖。

"《三层楼上》

和南尼·莫莱蒂咖位相等的，只有两位大导演：荷兰的范霍文以及法国的卡拉克斯。

范霍文的《圣母》是关于宗教禁忌和女同性恋的电影，这次题材的厚度和延展度都超过了上次提名的《她》，也被很多人视为本届种子选手之一。如果金棕榈能在莫莱蒂、范霍文或者卡拉克斯之间产生，那么无论对影评人、影迷还是戛纳组委会来说，也都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主竞赛单元或许还有一些影片能够创造奇迹，但具体或需要等待影片开映和场刊评分，当然更需要看评审团最终有哪些成员，这都是决定奖项归属的不可忽视的因素。

2021年戛纳的组织上也发生了重大变革，「一种关注」单元被压缩，目前形同鸡肋，让人提不起兴趣；而最新设立的「戛纳首映」单元则如神仙打架，集齐了德斯普里钦、阿诺德、洪常秀、奥利弗·斯通、阿马立克和夏洛特·甘斯布等等，仿佛是一个微缩的主竞赛单元。

当然这个单元的耀眼离不开福茂的重视和投入，他将其比喻为：你可以有一个漂亮的房间，来展示你的电影。但在事实上，这个单元已经基本沦为卖片市场，因为它们确实有卖相。

"滨口龙介《驾驶我的车》

另一方面，戛纳和网飞的谈判不顺利，网飞高层并不打算出戏戛纳，坎皮恩的《犬之力》也只能缺席。网飞不愿意加入无非是因为两点：第一，凡是参加戛纳影展的影片，都必须在法国院线发行，这显然有违网飞的原则；第二，福茂只会把网飞的电影安排到非竞赛单元。

福茂在接受采访时说：「如果网飞方面同意，它们将会受到隆重接待，因为电影的部分未来在他们手里，他们必须要出现在戛纳。」这一切在未来或者会形成新的磋商，但已经确定不会在2021年出现。

戛纳和网飞，或许代表着影院平台和多元平台的较量，在实体和虚拟的放映中，福茂和戛纳拒绝作出妥协——按照福茂的说法，没有影节宫，活动将会变得微不足道。影院是朝拜的胜地，电影节则是活生生的奇观，而戛纳就是电影界的伍德斯托克，它必须在这块土地上坚持自己的使命。

有记者问福茂，为何不将2021年的戛纳影展限制在本土范围，再在2022年邀请全世界重归。福茂的回答是「我们从没这么想过，1973年因《稻草人》获得金棕榈的杰里·沙茨伯格——他已经94岁了，可以说是最长寿的导演——也告诉我，他想参加2021年的戛纳电影节」。

"《稻草人》

这就是戛纳，我们承担不起连续两年失去它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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